等待

我问母亲，她整日坐在门口干什么?

母亲叹一口气，满含着同情，她在等她的男人。

我好奇地追问，她的男人不要她了吗?

母亲只是摇摇头，却不再言语。我为了此事一连好几天纠缠着母亲，方才换得答案。

女人的名字没人知道，她男人的名字也早已无人记得。母亲只记得男人家里极穷，年幼时父母双亡，他靠小偷小摸长大成人。男人品行不好，在村子里可谓是公敌，没有人待见他，更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他一气之下便出了村子，几年都没有回村。直到村里的人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的时候，他却风风火火地领着一个漂亮媳妇回来了。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让全村炸开了锅，热闹了好长时间。

男人没做过几件好事，可是自从娶了媳妇，一切都变了样。他对女人掏心窝子的好，省吃俭用为她买好吃的;地里的活一肩包揽，不让他插手;摆脱地痞的气息，开始认真挣钱。对于他的这个媳妇，他给了她所拥有的全部。

村里的人都以为这漂亮媳妇是男人在外面用见不得人的手段骗回来的，总奢望着两个人打架、女人逃走的戏码。可是这个女人却让大家大失所望。她死心塌地的跟着男人，照顾男人的衣食住行，性格温和，唯独听不得村里的人骂男人坏话，每每听到，总要停下脚步争论一番。无奈众口难调，到最后只能红着眼睛，带着委屈的哭腔独嚷着，他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没过多久，女人怀了孩子，男人每天傍晚总会挽着女人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沿着村里的路来回走上一遍。女人的肚子逐渐大了起来，男人为了生计，不得不让女人留在家中，独身一人去城里挣钱。

造化弄人，许多时候，我们本欲计划着幸福，并慎重地往前迈进一步。可是，天绝人愿，偏偏是这一步硬生生的摧毁了幸福。

男人的离去让女人在村里显得孤立无助。村子里的人总是无缘无故想方设法的刁难她，而村子里的男人也时常挑衅她，说一些露骨的话。女人在村里寸步难行，只有尽量避免出门，小心翼翼地度过一日又一日。

一个夜里，村里几个游手好闲的村民闯进了女人的家门，等村里人发现时女人时她早已晕厥，遍体鳞伤地躺在血泊中。送到医院后，大夫好不容易把女人从鬼门关上拽了回来，可是孩子没有了。

男人是满脸杀气重回村里，可看到昏迷中的女人时，瞬间流了眼泪。而后，男人对女人越发好，可是女人却不再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一个地方发呆。男人把女人抱回家中，寸步不离地守着。悉心疼爱之下，女人总算稍微有了好转。可是，自从那件事过后，男人却不让女人出门，女人趁着男人不注意，出门散散心，可满村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评手论足。女人听着众人议论着她，议论着那个噩梦的夜晚，回到家中再也不见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疯了的消息传开了。男人到处借钱，带着女人四处求医，可女人的病仍不见好转。男人花光了钱，只能带着女人回到村里。

女人虽说是疯子，可是仍旧认得男人。她会望着男人痴痴地笑，嘴里嘟嚷着男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述说着男人不嫌弃她是“破鞋”，为了保护她跟别人打架，对她十分温柔，愿望跟她结婚……

男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女人，渐渐沉默，原本年轻的面容显得苍老，头发白了不少。

男人每过几天要去镇上买些好吃的给女人。可是那日他从集市回来却没有找到女人的身影。他发了疯到处找，几乎把整个村子翻转，终于在一片洼地找到了全身赤裸的她。从那过过后，村里人极少看见男人，只是偶尔会从紧闭的门缝中听到男人的声音。

村里发生了血案，接连几个男人被杀，引起了警察的关注。警察几经调查，带走了男人。女人竭斯底里地尖叫、发狂，却抵不过魁梧有力的警察。那日后，女人一直坐在门口，等着男人回来。这一等，就是二十几年。

我再次看到坐在门口的女人时，喉咙像是被锁住了般说不出话来。远远看去，女人斑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坚定的眼神、孤独无助却让人觉得异常安详。我提起沉重的步伐，走近她，想要跟她说说话。可是，听到她喃喃低语，我却久久不得言语。

“他会回来的，他走的时候让我乖乖等他回来，他从来不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