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最近的
它,是被驯养在跑马场里一匹马,对于它来说,最远的,是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最近的,是那难以逾越的层层围栏。它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眺望着那草原,眼神里是无尽的茫然与渴望。
她,是个平凡的山区姑娘,对于她来说,最远的,是一座山外的破旧校舍;最近的,是需要照顾的弟弟和家中干不完的农活。她就这样,面向着晌午炙热的阳光做着身在课堂的梦,粗糙的脸上泛着黝黑的光。
他,是个跟着母亲卖菜的少年,对于他来说,最远的,是大年夜里一锅扑鼻喷香的红烧肉;最近的,是寒冷刺骨的寒风和刻薄挑剔的顾客。他就这样,在寒风中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不停地用手呵着皴红的手。
而我呢,对于我来说,什么是最远的,什么是最近的?
阵阵秋风吹过平坦无际的华北平原,染黄了那一亩亩田地,玉米高高地顶着穗,眺望着满目金黄,随风微颤。走近点,某片田地里有几个举着风筝奔跑的小孩,他们边跑边回头,分不清风的方向,无奈地看着风筝在空中摇摆不前。那是一只绿色的风筝,分不清是蝴蝶还是蜻蜓。终于,那只风筝挂在了田地边的大树上,无助地趴在树枝上,撒开绳子的孩子们早已跑远,在田野里寻找新的乐趣。
他们围坐在收过的玉米地中,用不知从谁家搬来的砖搭了个小灶台,把干瘪微潮的棒子轴当柴火,用狗盆当锅。一个脸红扑扑的男孩嚓的一下划着了火柴,他举着火柴小心翼翼地靠近堆在灶台下的棒子轴,生怕风把火苗吹灭。这时的天已微微的黑了,衬得那朵小火苗格外的亮,火苗把对面的小女孩的脸映得通红,让我觉得,也许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那个小女孩有点胆怯,不敢靠近火苗,却对于接下来煮面条的环节跃跃欲试。这一幕令我觉得十分熟悉,我从小就不敢用火柴,那个小女孩不就是我吗?我不禁黯然——我竟然与自己的往事这般疏远了。
那天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我们几个小孩煮出来的面连看门的那只老黄狗都不屑于吃,闻了闻就扭过头睡觉去了。那段最远的记忆终于浮现,那段在老家农村的时光看似单调而轻松,却是以妈妈流不完的泪水结束的。在那之前,我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如此悲恸。姥姥走的时候是个清晨,她躺在炕上,几个儿女围坐在她身边。而我们几个小孩不被允许进屋,我们扒着门框,透过一串串珠帘的缝隙好奇地向屋里张望。种着核桃和石榴的院子里,却弥漫着消毒水和纱布的味道,那时的我,不懂那是死亡的味道。那时的我,不懂的太多。只记得,大我许多的表姐靠着墙在墙角蹲下,泣不成声,她哭红了鼻子,泪水流了满脸。而我,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一丝悲伤,没流下一滴泪,只觉心里空空的。
后来,出殡的那一天,我和小表弟走在人群的最前面,举着对于我们来说有些沉重的花圈。在后来的记忆中,满街的人与房屋都变成了黑白的,只有那两个花圈,黄色、蓝色、红色不断地摇曳着,仿佛催促着我回到当年,谴责着我,怪我那时竟一滴泪也没有,仿佛在说: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你睡在她身边的那些时光了吗?那花圈太沉重,拿不住的时候,花圈频频着地,扬起了阵阵尘土。那花圈确实太沉重了… …
长大后的我,每每看到妈妈枕边的《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便泪眼婆娑,一如那年的表姐。我曾看到妈妈在电脑里写的日记,妈妈常常梦到姥姥要吃杨梅,可是她却没能买到,便哭着醒来。在梦里,她也觉得自己是亏欠了她的,而我,更是亏欠了她太多。可是回忆那么远,当年那么远,我回不去,只能在最近的今天思念她。对于我来说,最远的,是许多年里受尽病痛折磨的她;最近的,是我对她无尽的思念与对当年稚嫩无知的悔恨。
一日,我读到冰心的散文,她与友人拥衾对坐,在雨雪之夜,天空中本是没有星光的,可是在她们眼中,那山路转折处的路灯,山上的灯火,松林中零乱的风灯都成了闪亮的星星,这便成就了美丽的星空。我猛然明白,心中若有足够的爱,便不畏处境有多艰难。而我,不必再计较当年的悲痛与否,不必再计较那最远的与最近的。最远如何,最近又如何?不过是生活给予我们历练,而逝去的她留下的,是对亲人、对生活无尽的爱。
终于,在对最远与最近的追问中,我明白,须要抛弃对过去的无尽追悔,而保留那份永恒的爱;须要尽全力追寻美好的明天,而忽视今时今日身处的逆境,这样,才能成就自己的那片灿烂星空。
作文点评
文章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语言朴实自然,于细微处见真情,文字打动人心,可见作者具有丰富的情感和深厚的语文素养。作者通过自己的人生感悟诠释了一个永恒的主题,令人回味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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