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下

溪水沿岸，有一棵粗壮繁茂的桂花树，树下坐着一位老人，长年侧身，凝望着溪水流逝，注视着我们离开。
但我怕，树下无人。
在最开始：
阿婆啊，今天写字的时候长长的指甲又嵌进掌心了，我不得不自己把它处理了。我想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了。只是，再没有人会替我摘去发上的桂花了。
我不知道阿婆的姓名，甚至连妈妈也记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是个娴静淑惠的名字，这和绢小幽香的桂花似乎很相似呢，让人心静神和。
妈妈的桂花：
亲爱的阿婆啊！今天妈妈喝酒了，只是桂花开了，品的却不是桂花酒。妈妈告诉我有关你的事。但那记忆太于美好，让我不敢沉浸太久。因为妈妈哭了。
妈妈所感受到的爱，是醇厚的，有如那半甘微辣拉的桂花酒，久久不散；是温厚的，有如那绵布上细密的纹理。
阿婆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她喜欢像小伙子一样不时呷几口酒。顺势着连带妈妈也不时去抿个几口。桂花的清香在辛辣间流窜，瞬间溢满口腔。仅一小杯酒，就可以喝上好一段时间。
妈妈是家中长女，却加倍疼爱自己的弟妹，更加不懂为自己争取。所以每次有“稀罕物”都揣着留给弟妹。总是在最后才惊觉少了自己的一份。
阿婆的棉布，也总是在这个时候递来。
我的桂花：
这一刻，对我来说仿佛静的可怕。这里有芦苇，有湖泊，有欢笑，还有……孜身一人的我。突然，静谧的湖水开始躁动，吐出一圈圈的涟漪，伴随着灵动的水声，拍打着礁岸，恍若觉得另一个我似就这样隐进了水中，越发不得平静了。
记得和阿婆在一起的多数时光也总是那样安静。
在一个台门的摇门前，阿婆总抱着我走到桂花树下，聆听溪声，倚着她的大腿，替我细细地梳着长发，嘴里唠叨着那些新奇的故事，光怪离奇，却是百听不厌。
溪畔的芦花乘着风拂过我的脸庞，痒痒的，忍不住狠狠地打个喷嚏，弄乱了一头秀发。
我怀念于阿婆温暖的怀抱。总不能忘她在每次编完辨子系上红绳后替我拂去发梢桂花的小习惯。
可是，亲爱的阿婆。我弄丢了那条红绳，也剪去了那稚嫩及肩的长发。
可是幸好，树下的阿婆，还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