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幸福的人，胃口都不大

大概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姑姑买回来一件鹅黄色的灯芯绒外套，她自己不喜欢，说给我穿。外套的腰间有一串橡筋束起来，中长的连衣裙款式。我很期待穿上它，像芭蕾舞女孩那样的婀娜多姿。

可我通过考试拿双100分，或者乖巧地帮做家务，都没能让奶奶答应把那件芭蕾舞衣服给我穿。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为没有得到那件衣服而郁郁寡欢。我甚至有点记恨奶奶，我为什么就总是穿一些大人淘汰下来的旧衣服，为什么就不能穿一回新衣服呢?

生活能够治愈的，都是那些愿意好起来的人。不知道这种日子过了多久，我渐渐就忘记了之前的期待。直到有一天，奶奶从衣柜翻出这件衣服，我却一点没有想穿它的意愿。很多年后，奶奶是这么解释不给我穿新衣服的：“女孩子在读书的年纪，不能注重打扮，如果分了心，学习就会下降。你看你，当初并没有因为少了这件衣服就不幸福，你每一天不还是高高兴兴的?”

还记得多年前，弟弟刚去广州读研。他给我发短信：“姐，华南理工大学食堂都是自选式的小份菜肴，可选择的品类很多很多，味道特别好，我吃肉再也没有吐了。”

弟弟很小的时候，家人一度认为他是不能吃肉的，因为他一吃肉就呕吐。本来他的身体就比较孱弱，后来长辈们就不敢再给肉他吃。偶尔过节全家能吃回肉，也只是给他蒸个鸡蛋。这把少言寡语的弟弟急坏了，他哭着说：“我身体没有毛病，我是一次性吃多了肉才吐，因为我不知道下次要隔多久才能有机会再吃一回肉。”往事回首，愈发感到沉重和无奈，甚至那样的不堪。

认识一个姑娘，是做律师的。她说她觉得衣服是表达自我的第二语言，一件充满自信的衣服会让她在庭审会上战无不胜。她说她会因为担心喜欢的那件衣服被洗坏，而重复购买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导致某天她整理衣柜竟然发现，她还有很多吊牌都没有拆过的衣服。可她仍然看着满柜子的衣服，为明天早晨穿什么而苦恼。

后来那个律师姑娘把衣柜做了一个“断舍离”，捐掉了很多不会再穿的衣服。她说，衣柜空了，选择少了，人反而变轻松了。原来一个人的喜欢是挺简单的，每天愿意穿的还是那么几件衣服。多了，反而纠结。

我们总想要很多，总是缺乏安全感，可能是年少时一个不能回头的遗憾吧。但人到中年之后，我们会发现，最重要的成长，就是终于想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又能心甘情愿地放下些什么。

疫情的阵痛还在继续，回武汉的城铁上寂寂寥寥的没有多少人。坐我前排的两位中年女性，一人握着一杯奶茶，聊得热烈。听得出来，两人来自不同的行业。其中一位女性给同伴开解：“你家庭和睦，孩子乖巧听话，夫君位高权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跟他同时期的几个，别人现在级别都比他高两档了，心不甘啊!”

车厢内的暖气开得挺足的，我还是感觉到了丝丝寒意。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去年在朋友圈发过的一句话：“从来幸福的人，胃口都不大。”当时有位朋友留言，感同身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他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样子，此后在我心中活成了一束光。

很喜欢上条辽太郎和苏娅写的新书《六》，讲的是日本人在大理生活的七年，与自然相伴，耕田、歌唱、写作，上条辽太郎说，“太关注外面的事情，看太多别人的生活，羡慕别人太多，要得太多，自己会寂寞。”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也许你遭受过挫折，有过失去;也许你正在苦闷挣扎，纠结是否放下。但还是请你相信：从来幸福的人，胃口都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