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光无限长
2019-06-01 19:53:55/乐沫言
小时候的夏假，多半是在安吉度过的，只依稀记得那里有茶，细狭修长，头正尾尖，好似凤尾，颜色深沉胜新绿幼芽，优雅过潭中青莲；还有一个身影，总是若有若无，晃荡在记忆里，似真似幻。有时也会认为那不过是一个臆想的身份罢了，但那在乌茶镇前晃动红糖稀人的模样却如血如泪，永恒铭刻。
直到在听戏曲时，听到了一段湾仔戏，是很有名的薛平贵与王宝钗咿咿呀呀的字腔，柔软圆润的字音，凄婉哀怨的曲调。这段戏就像一枚书签，提醒我这段记忆的存在，帮助我在如此多的杂乱纷扰中寻得那潭清泉。
她是个优雅的女人，总穿白色衣裙，身影绰约，身线依旧，不做过多装饰，绣鞋与桂花头油让人更具好感。白羊脂玉的镶金镯子，让人仿佛回到家乡。她带我去听戏——湾仔戏。她偶尔也会唱一段。每次和她一起偷偷度过的下午，总是充满茶香，淡泊静雅萦绕不散。而那湾仔戏，精致琳琅，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时间久了，她对我出奇的好，带我吃镇上最好的糖葫芦，教我喝漂亮的花式茶，给我戴她院里喷香喷香的山茶花。她总是温婉地笑，但也有伤感的时候。她弹筝时，手指纷飞，手掌好似一朵丰厚的牡丹，宫商角徽羽，却在纤细、优美、清脆的琴声中听出了她的思念、哀求、渴望、叹吟、悲伤、哭泣，以及无奈。
后来假日结束，我被迫与她分离。次年夏季，再次扣指，有礼地轻敲那水榭青砖的朱门，无人应答。门上的年画早就斑驳，阶旁的山茶也已枯萎。她，不会不回来了吧？之后，从在路边嗑瓜子的姑婆们口中，听出了点端倪。
她本是大户人家，早年丧夫，一心挂念，未再嫁，无子，孑然。她受人冷落，遭人排挤。这些心中的酸涩与苦正如那沧海水，平静的海面下总是藏着看不见的暗礁。海水与海水冲撞，终于在心中形成骇人的漩涡，把心脏狠狠绞痛。
妇人终于嗑完了瓜子，随口说了一句，说她走的时候还是那家卖米的小妹收拾的，她可是一个亲人都没有啊。
我看去，那小妹手腕上果然套了一个白玉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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