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

我也没有想到，会在那个百般聊赖的夜晚，撞见她。

那大概是我最颓废的一天，还没有适应初三的快节奏，又因为想家而有了莫名的坏情绪，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听手表的指针转动，向老人在讲述几百年前的故事，接着微微光的看了指针，10点40，我长叹一口气，转身望向窗外。

没戴眼镜，所有看见的只是模糊的影像。只看见有什么在闪，也不知道是几千瓦的大灯泡。明晃晃的光，弄得人心里生躁，我几乎要咒骂了，但也耐不住好奇，戴上眼镜。

是月亮！那么圆，那么亮，几乎有着王者风范，光，像利箭似的，直刺到心中，天地间，也仿佛静了，世间万物，都带着肃穆的气息，都近乎朝圣般，天地在举行什么仪式吧，也许是新一代的王的登基吧。

我凝望着她，渐渐痴迷，我也是天地万物之其一，理应肃穆，沉静下来，便只听到心脏的跳动，一声一声，那月亮似乎也跳动了，一下一下，心脏随着月亮一起跳动，一下一下，心脏近乎疯狂，它似乎要冲破这血肉之躯，与那天地之间的王，融为一体，我不在阻拦它，任凭它有力地跳动，因为我自己也即将沦陷于天地之间的寂静，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仿佛是浮在空中，无依无靠，脱离了那张冰冷的铁床，逃离了那间拥挤的宿舍，来到天地之间，来到月亮之旁，感受到了它的清冷……我无疑是醉了，醉于月辉，醉于这般的肃穆的仪式，在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教徒的虔诚从何而来，那是一种臣服，但不论贵贱，只有甘心。这是夜空的主宰，不，是天地的主宰。

我很久才缓过来，再次对上窗外时，月亮已经褪去了光芒，只有周围的半抹云彩还透着光亮，是刚刚的盛况遗留下来的痕迹。她仿佛是褪去了华丽的宫服，又换上了她平常的素白衣裙，月光又如流水一般，滋润着世间万物，滋润着我的心灵。她不受半点刚刚盛况的干扰，只知道这时她需要做的，便是用皎洁的月光哺育大地。这是她只是哺育众生的母亲。我看着她，圣洁而温婉，脑子里边浮现了“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这般的句子。她仿佛刚刚采撷幽兰而归，又坐于古琴旁，低吟浅唱。

我想到了张爱玲《半生缘》中对月亮的一个描述，说有一个黄色的大月亮，低低地悬在街头，完全像一盏街灯。说那月亮特别有人情味儿，仿佛是从苍茫的人海中升起来的。现在想起来，竟然是如此符合，曼桢和世钧看过的月亮，我也看过了。那月亮大概是从众人的心里升起来的，便不灭了。

我不知道，多少了看到了这月亮，会产生多少的联想，我只知道，我的烦躁的心，因为那月亮沉静下来，安详下来，我想到了我的故乡，它也会在这月辉的照耀下安详而眠。

影子慢慢爬上墙，吞噬了最后一丝光，吞噬了我的清醒，在睡梦中，隐隐约约我看见有素白衣裙的女子，气若幽兰……

我曾经苦苦追寻生活中的诗意，至此我突然明白，美藏于任何一次不期而遇，没有任何预兆，猝不及防装进心中，正如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般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