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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我的船长

2019-06-07 12:52:44/野田妹
上周我打电话的时候,打的我妈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我爸。

“喂,小X啊。”一听他的声音,我心里一紧张,只能慌慌忙忙地问,我妈在吗。

她在洗碗。我爸对着电话说,扭头又冲着电话外吆喝,罗XX来接电话啦。然后又回过来对我说,她一会就过来。

我说,哦……那我等会。

我爸嗯了一声。

紧接着我俩就开始沉默,似乎都在屏息等待。

“最近你和我妈身体好吗?”

“挺好的。”

“家那边天气怎样?有没有去钓鱼?”

“天气还可以。天天早上去。”

“……”

对话一问一答,仿佛两人在兵乓球桌上有板有眼地商量好练习接发球——可惜球少的可怜。

其实在家吃饭的时候我和我爸聊天聊的多,回想起来我们总是在争论。

小时候我不敢争,自从翅膀硬了之后饭桌成了我们辩论的战场,公开叫板或者互拍桌子都不稀罕,反正这世间话题千千万,总有的我们争的。

我们俩面对彼此时都是那种倔强的自以为自己手握真理的人,看过动物世界的人也许对羚羊打架时头顶头,角对角的画面颇为熟悉,完美地诠释了我俩在饭桌上忘记吃饭,激情争论的场景。

通常这时候我妈扮演上帝角色,时而冷眼旁观,时而兴味盎然,时而又暗自发笑。回过神来时我爸最爱的鱼泡已经被我妈悉数捞走,他进而愤愤试图同我妈讨说法,但通常宛若民工讨薪,虽气势汹汹,但底气不足。我妈一句话便可以堵回去:是你自己只顾着说话,还不准别人吃菜啦。我爸只得吃瘪,灰溜溜地自己去舀鱼汤——菜没了,汤还是可以喝的。

我打蛇随棍上,把碗一递,说,我也要喝汤。

我妈在一旁说,一会你爸舀了他的,你直接就着把这碗里的汤都喝了吧。

我望着那一大盆雪白的鱼汤,苦哈哈地笑。

我爸一本正经地说,你做什么愁眉苦脸的,这新鲜的鱼汤别人家想喝都喝不着呐。语气真诚,可我总疑心这里面有没有幸灾乐祸刻意报复的因素在。但是,他的确语气真诚。

最后这碗白花花的,所谓我家独有的新鲜鱼炖的新鲜鱼汤,最后一起被我一鼓作气灌到肚子里——真香。

可在电话里我们总像两个远隔两地的哑炮,炮膛空空,没有争辩的战争连接的情况下,我俩都无所适从。

很早以前我妈偶尔偷偷和我说,其实你很久不来电话你爸也常常念叨的,你这样他要怀疑你不喜欢他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在别人面前说起我爸——据说,通常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常常把他挂嘴上的,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爱就像感冒,无法掩饰,因为你总有咳嗽的冲动,而咳嗽不是你愿意就能忍住不打出来的。

我喜欢我爸不是因为他是我爸。或者应该说,不只是因为他是我爸。毫不夸张地说,他是这么多年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曾经我写过我妈年轻时候的样子,在我心里我妈永远是个少女,而我爸在我心里,是一个船长。

我的船长啊,年轻的时候在海上乘风破浪,心里装着风暴时席卷的惊涛骇浪,也盛着平静时倒映的朗朗明月。他爱打篮球,自学吉他,写过的诗记在一个本子上,至今家里一半的书柜有他年轻时候四处搜罗来的好书,我小学时候偷摸看过不少。个头不高,但在照片里始终身姿挺拔,像一杆枪,又像一棵树,混合着文艺青年的一点忧郁和运动青年的一点活力。

后来,他遇到了我妈,再后来,他成了我爸。

他年轻时写诗的笔记本早早束之高阁,被我找到时落满了灰尘,他买的篮球已经漏气了,无力地软趴趴地放在我家闲置的储物柜,他买的书被我翻找出来偷偷据为己有,可是他一直也没发现他的书柜里少了几本书。我的船长,不再是那个我在照片里窥视和憧憬的忧郁的文艺青年和活力的运动青年。我曾以为,他和他的诗一起落满了灰尘,他和篮球一起被时间放了气,他不再是船长,因为他已经远离了风浪和明月。

后来的后来,我也长大了。当我心里不再只有诗词和篮球才证明文艺和活力的偏见时,重新在我眼前浮现了,我的船长。他像从消失的海平面那头,重新出现,驾驶着属于他新的船,他不再和惊涛骇浪战斗,因为他已明白如何和这个世界和平共处。

他不再写诗了,他开始陪小时候我的下五子棋和跳棋,在我嚷嚷要悔棋的时候拼命和我理论,我离家以后他学下围棋,进而迷上了它。他不再打篮球了,因为跳不高也跑不动了,他开始钓鱼,我从小到大总能吃到新鲜的鱼肉,喝到好喝的鱼汤,我妈做的面条永远那么好吃,少不了鱼头炖出来的汤头的功劳。他视力变得不好,看书也看的少了,上网看新闻,看到危险的新闻总转给我,关切地提点我在外面多注意人身安全。他戒了年轻时就开始抽的烟,因为我初中父亲节给他写信,让他戒烟,然后对我妈好一点。

他似乎因为成为我爸而改变了很多,可是他却好像还是那个年轻时的我爸,他总是能给自己找到乐子。

我暑假回去,偶尔家里停电了,他点着蜡烛,弹起吉他,我兴致勃勃地在旁边对着蜡烛的光做手影,我妈教我做兔子的样子,我怎么学都学不会,蜡烛的光在我们的微笑和莫斯科郊外的夜晚的旋律里流淌,这个时候突然我觉得,我爸拨动的不像是琴弦,好像魔法一样,因为它的存在,我家才成为了我家。

有一次寒假回去之前,我失恋了。回去之前我爸在电话里说,我买了一个充气艇,等你回来坐。我那个时候刚刚哭完,擤着鼻涕说好。

回去之后,他带着我去我们家后山的湖边,我们在湖里开始划船,或者说,充气艇。上了贼船以后我回过神来,问我爸,这船多少钱啊?

我爸毫不在意地说,一百多吧,不到两百,淘宝买的。

我心想,这是上了贼船了,下意识摸摸身下,摁了摁,疑惑这船结实吗。

正想着他把桨递给我说,你要不要划一下。

我摇头说,我不会。

那也可以试一下。他很平静地伸着手,船桨停在我面前,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妥协地点头。最开始我们的船——请允许我把这简陋的充气艇叫船,在原地打转,而我气喘吁吁。我突然感觉自己失恋以后就像这个船,鬼打墙一般,在原地转圈,不知道要如何逃离,如何前进,如何抵达对岸。

我爸没有放弃,一直很耐心。只要船有前进的势头,他就说很好就这样,但很快我们又失去前进的方向,他性情一向是很急躁的,但此时他是那么平静和包容,就像一个真正的船长在指挥他的舵手。

然后——突然之间,我们前进了,像突破了一堵墙一般,我们开始缓缓前进,尽管极其缓慢,但毋庸置疑在朝对岸移动。

我开心地笑了,这是那几个月来我第一次真正发自心底的笑容。我爸也很开心地说,你看,这不是能做到吗。

我看着我爸,就是在这一刻我才意识到,他多像一个船长啊,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像。

不,他就是我的船长。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丢失他的孩子气,他的天真,他的固执,他对生活的热爱和热情,他握着桨兴致勃勃地划动的样子,他拨动指尖的吉他琴弦的样子,他在格子之间寻找围棋的落子点的样子,他在钓鱼的每个清晨出门,披星戴月拎着渔具而归的样子,都是船长的模样。他认真生活的样子,指引着一望无际的海上,我前行的路。

我的船长啊,等到我成为船长的那一天吧,我为你掌舵,我帮你扬帆,我带你一路看对岸的风景,请耐心地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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