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

“把你要洗的衣服带回来!”我听到的是在来自百里之外的咆哮。

回到家里，整个房子里都浸透着小龙虾的味道，我欣喜而又紧张，欣喜自然不用言说，可紧张却是因为他几乎不做什么菜，每次回来都是三菜一汤，很平常。而如今，却是十分意外。他在厨房里说道：“把书包放好，准备吃饭。”他的语调不同以前，中间夹杂着深沉与责备。

我放下书包，坐到餐桌旁，他递给我一副碗筷，自己也坐下。他说：“你生地复习得怎么样了?”我小心翼翼的回忆最近的分数，还好，“还可以，拿A应该没问题。”“可以是可以，那怎么还有时间去打球呢?”好像是的，昨天下午我去打球，被班主任训了，并且还发到了家长群，不过还好。“这几天停课搞生地，有点烦躁，就去打了会儿球，放松一下。”“为什么别人都在学习，都在进行最后的冲刺，就你还在打球?”他的声音渐渐加大，我感到有点不安,“你知不知道你模考多少分，全班倒数第二，你还有时间去打球?”他的声音还在加大，我低下了头，也认为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己做错了事情。“我以后不去打了就是了嘛，骂什么呀。”

他点了根烟，缓慢地拿出打火机，开始抽。灰絮渐渐飘散，他点了点头，眼角的皱纹连同他的点头幅度，上下移动。他的嘴开始张动，说“你这个成绩，考A真的有难度”他又抽了一口烟，“如果第一个A都考不到的话，就回老家读吧。”烟雾从他的鼻腔和嘴巴缓缓流出，味道和他所说的话一般恶心。我不愿做出回答，也不愿意去抵抗，只是用着手中的筷子一点一点地扒饭。

小学时，他对我极其严苛。别人考95分，他要求我要考100分;别人都只考70分，他要求我考90分，就这样熬到了小升初。因为他的严苛管教，我考上了长沙最好的初中。或许是小学的太过压抑，或许是自己过于放纵，我在初中的成绩直线下滑，他对我的态度一次比一次要灰冷。一开始的坏成绩，他无法接受，对我棍棒交加，久而久之，他似乎对这个曾经那么优秀的儿子已经丧失了信心，每次放月假我回到家里，总会得到他的叹息和责骂，甚至后悔……

口中的食物吞下去，说“我当初是光鲜亮丽地出来，如今灰头丧脸地回去，我有什么面子啊?”“失败者是没有面子的!如果你成绩好，你需要回去吗?”他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好多倍，像一只发怒的野兽向我咆哮着。我压抑住眼泪，咆哮着回去：“你不知道老家的教育和那里有多大吗”他摊开筷子，说“如果你适应不了那里的教育，那你就滚回来!”他的嗓门接近破音。

我昂着头，假似自己不会哭泣，其实只是挡住眼泪不让其留下来。我瞥见他的头，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上一簇簇的白发密布着，他也老了，他只不过想让自己的儿子能有一个好的高中，大学，未来……

我拿好筷子，将桌上因咆哮而喷出来的饭粒拨进碗中，放到厨房。“把你书包里的脏衣服拿出来，等下我来洗。”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的大小。我希望他永远都是如此就好。

我拿起书包，把脏衣服倒出来。背到肩上，走向卧室。

“明天早点起来背生地!”声音从餐厅咆哮着，穿过走道，直入我耳蜗。

进房间的那一瞬间，终于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