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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的思念

作者:张凌瑞

结婚成家后,我们住在妻子的单位宿舍,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始终有点异乡客的味道。先住一楼,然后搬到二楼,又从二楼搬到四楼,再搬便是房顶了,不胜烦琐。

后在亲友们的资助和撮合下,在县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幢房子。乔迁那天,全家欣喜,尤其是五岁的儿子,一会上楼一会下楼,在客厅里又翩翩起舞,把拥有一个家的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

然而,我从未梦过这幢新房子,也从没梦回父亲手中建造的新楼房。而常梦里以为自己仍住在过去式里——我曾度过十年豆蔻年华的家。

清明节,我携妻带雏回家为父亲扫墓。事后妻提议逛一逛半年未踏过的楚门老街,第一个响应的自然是儿子,因为楚门在他脑海里既陌生又新鲜。

县城与楚门虽相距咫尺,但我离开已有二十年了,因工作繁忙及生活琐事所累,一年回楚探亲仅三、五次,中间小住一、二天算长了。“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

在我快乐的童年里,真的没有感到过夏天蒸笼般的难耐与煎熬。我告诉他,那时的十字街,很少有车辆,即使是自行车也少有人骑过。街坊邻里的孩子,在皓月当空满天星斗时,都会不约而同地来到十字街,做“打救兵”、“捉迷藏”的游戏,几乎每次都玩得忘记了出门时父母的叮咛,回家后当然少不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责怪,可躺在床上便呼呼入睡,哪里管他酷夏的闷热。

黄昏,大人们沿街泼了井水,我便从小巷来到十字街,一张小凳子,一张小椅子,手持小扇扑流萤。若见半盲的长人公持着拐杖过来,我们这班玩皮小捣蛋便上去抢过他的拐杖,一定要他说个故事后才还他。叫长人公的老头是东门村一位五保户,街坊邻里都不知他真实姓名,因他人长得挺长,便都叫他长人公,他是个先天性的半盲人,没结过婚,也没上过学,可记忆力惊人,他有个爱好是去文化站听评书,每次听后能一字不漏地复述。我最早知道《三国》、《水浒》、《说唐》里的英雄人物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所以,家里的墙壁,成了我胡画乱涂英雄的画布,同学们成了我现炒现卖的听众,小学时,我一直是班里的故事大王。

十字街的夏夜,是夜潮海鲜的集散地,大人们买来鲜虾、鲜蟹等,当然少不了先让我们孩子打打牙祭。

儿子问:“爸,你常对妈妈说,又梦见老屋了,在哪里?”

“老屋在东方中学附近的一条僻巷里,1983年卖给了一位做生意的栈台人,几易主人,现不知转手给何人了。”

我的记忆是从父亲在小巷里买了两间平房开始。

记得老屋对面有几幢错落有致辞的青砖楼房,不知道是何年代的建筑,围着高高的围墙,墙上爬满了青藤。我念初中时,迷上画画,特别衷情这种青砖瓦舍,粉壁灰墙,经受过历史风雨的剥蚀,有种晨梦的清灰色,多少次我扑在自家的窗前写生,至今伸手画来还能写出它的一笑一颦。

据老人们说,这楼群的主人是我同姓的先辈,从商赚得一笔大钱便建造豪宅,却不幸客死他乡。为了他的落叶归根,其后代只好变卖这楼群,并将围墙外的一泓好大的池塘填了,成了一丘桑林,把池塘上的一弯弓桥捐给了观音堂,据说观音堂西南面的月升桥,前身便是这弯弓桥。

这位先辈商贾为了造豪宅枉送了性命,其后代也无福享用,他的香火是否延续至今更难说了。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里,小巷的同姓房族充满了卑琐、愚味和市侩,争先恐后地抬着粪缸去占领这丘桑林。我晓事时,也看到它是急躁、粗暴、磨擦和冲撞的焦点。

七十年代末,楚门还存在“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这个特定年代的产物。母亲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半夜起床炸油墩,白天送到市场上卖。

不知哪位患了红眼病的人报告了“打办”。一天晚上,我还在灯下做功课,只见两位“打办”工作人员凶神恶煞地闯进我家,狠狠地批评我母亲不该走资本主义道路,随后搬走了已拌和好的一桶面粉和一桶红糖。我在旁又气又怕,却不敢吱声。

老屋的空间窄窄的,小巷的路狭狭的,可有远见的父母给我心灵的空间是宽阔的。他们没有文化却明理,考虑到我们下一辈的成长环境,毅然将刚翻建成楼三年的房子卖掉,可这些始终阻隔不了我的追忆。

走完楚门老街,回到母亲的家,楼房西面,有明代信国公汤和设千所筑塘为城的遗址,楼东边,碧波荡漾,常有小船桨声矣乃,透过垂柳,可见筠岗山色,岚霞环绕,田野千垠,门口的环城东路,既宽畅又清洁。

我兀然四顾,哦,终于破译了独梦邂逅老家的象征语言。一首小诗跳跃在我心头:

不要把昨天忘记,

今天是踩着昨天的脚印走来的,

藏在记忆抽屉里的痛苦,

酿成了生活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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