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上纸路

作者：思远山

下午，颇想出去转转，推上那辆破车，左权右衡，决定去走走上纸路。
过伊河双桥，左右顾盼。南湖水平似镜，崖口矗立如门。水平似镜处，曾是嵩县的米粮川；矗立如门处，遥传大禹曾在那里观兵。那道伊河水从洪荒流来，滔滔千年，清清浑浑，消消涨涨，看惯了一河两岸世俗风情，盛衰交替。
双桥之一应该是建于1977年，曾记得从东关那个五七大学跑来看竣工典礼，很是隆重，印象很是深刻，那代领导被县民们诵记到现在。30年过去了，它经历了多少风雨，就承载了人们多少的忆念。
桥南的路上飞驰着许多趾高气扬的车辆，阵阵尘灰直扑脸面，其实有的车并不好，和人一样只是心性罢了。懒得多想，上纸路上车少了，三轮、两轮摩托摆开了威风，小伙子们跑的一溜烟，有一种山中无老虎的感觉。
路边地里，一位老人在躬身锄麦，一下一下十分认真，十分投入。那几个葡萄园里，水泥杆子撑着的曲曲藤蔓，仿佛是一幅幅狂草挂着，给人许多遐思。临路的陋门上，对联火红，很有几分田园野趣和生气。河滩窄了，栽树基地不在了，多少年来栽的树仅剩下石堰边的一行，算是对往事的一个交代吧。
路面很平坦，也宽阔，不过还缺少规范。隔三差五有几个圆洞，那是检验单位工作的痕迹，可笑的是邻着圆洞就有已经粉化的地方，呵呵呵，洞打偏了！
路旁竖着一个大牌子，说是秸秆发电工程，地基已经推垫了一部分。这倒是个不错的项目，真能建好，村民的秸秆有地方去了，也不用再让有司挂那些“谁烧罚谁，烧谁罚谁”的标语了，环境保护任务艰巨，采取措施很是必要，不过我总对标语的后半截保持异议，对法律知道不多，感觉有点法外的味道。
走过石坡村，南坡雪迹斑斑，溜下来的风也冷。忽然想到那年植树节，我们的工地就在坡上，记得栽的还算认真，收工时，却见不少村民拿着?头在路边坐着，看栽树人都下来后，队长模样的人一声令下，他们像战士出击一样，唰的一下布满山坡，对我们栽的树坑一一砸了一遍。后来才知道，那是信不过我们的技术。也大概是那次砸，这面坡上的树明显多于其他地方，老百姓讲究实在，他们的举动才叫落到实处。我不知道，干群的隔膜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多年来，乡亲们砸树坑的情景不时出现在眼前。
今儿，路边也有不少人在栽树，柏树、杨树。今年墒好，乡亲们自己栽得认真，应该成活率高。看到他们用心刨坑、填土，挂红、涂白，仿佛看到寒风后的无边绿色。
转角处，一座新修的水泥桥，横跨在七泉河上，连结着北坡下的龙头小学。学校从元圣祠里搬出来几年了，校舍整洁、安全，再加上桥的贯通，村民不用再操心孩子了。
学校搬出来了，元圣祠却颓倒了。看到破残的房垣，再走一段的心情没有了，过去看看吧！一步步接近，一阵阵心疼。
元圣——伊尹，史载生于古有莘国的空桑涧（现在的莘乐沟），出身奴隶，后受成汤王三聘入朝，辅佐商朝，屡经数王，颇具盛名。不知从何时起，这里有了小祠堂。很早以前，曾看过那通小石碑，上边好像写着重修于明宣德二年。
现在，门前路也没有了。从东边厦房走过去，上房前檐还像房子，但长满了干枯的蒿草，后坡塌了下来，进屋看看，两架房梁都将要垮了，后墙坍塌半边，几堆残雪脏兮兮的，墙角几簇纸灰在角落里抖动，不知是哪位善男信女在中间又搭了个半坡厦儿，写着一副对联：“铁面无私光照千秋，刚直正义流芳百世”，横批：“除恶安良”，我不知道这样评价元圣是否恰切。
东边厦房有新修整的痕迹，也仅仅是用黄泥把瓦再坐了一下，稍显整齐一点，门楣上边贴一横批：“三聘堂”，没有对联，仅有两个门块儿：“元圣为伊尹，先师有孔子”，屋里黑洞洞的，模模糊糊好像有一张桌子放在那里，贴着一张什么。
西厦房后檐已坏，也是门上落锁，看不清楚。
院里石碑一立一卧，立的就是那《重修碑记》碑，卧的光滑无字，不知是何碑碣。院墙全无，大门楼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还算健全一点。
大门外左侧立着一块“嵩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碑，标明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九日公布，仅仅是个标志罢了。身后的地角上矗立一块水泥板子，上书“龙头小学勤工俭学实践基地，面积：1.2亩”，想了半天，是不是学校为了纪念元圣曾经庇护过自己，害怕别人占去的一种措施？
呜呼，元圣！人称帝王之师，中国有记载的第一位教师，住所竟是这样破败！在自然景观开发风起云涌之时，这里成了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还听说邻县甚至外地都在抢他，从安居的角度讲，我想劝元圣搬迁！
十几年前，曾来过这里，那时学校还在，屋虽简陋，但书声朗朗，足以使人、圣欣慰，重修碑躺在荒草之中，也曾用心抄写了碑文。十几年过去了，校舍好了，重修碑立起来了，元圣的房子却塌了，虽有那间“楼中楼”，但作为圣贤的住所实在不敢恭维。好在圣人有圣人的胸怀，看到比邻的新式校舍，看到孩子们的安全、舒适学习场所，老人家会很心安的，我不信只有老杜能唱出“吾庐独破受冻死已足”！
……
独自站在那里，默默无语，思绪却激烈翻腾。历史之所以流传千年，靠的是文化，没有文化的风景是不完美的，邻县有过酒祖之争，连韩国都在宣扬汉字来自他们那里，这是为什么？我实在说不清楚这样沉重的命题，回头看看下午的暖阳和东边崎岖的山路，山顶上还有人家，红砖白墙也还入画，上去看看？长出了一口气，走，去领略一下高处的风景！
2008.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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