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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故事

作者:大智若愚

天空中的云成为灰色压在头顶,云是水做的,可冬天的云似乎和水无关。别说冬天以难得的雪只是带给人清冷,没雪的云也无法让人和水连接起来。大概是老天觉得这样的云应该来点风衬托,大概是风觉得在这个冬季总该来点什么让人们记住。总之,肆逆的风带着漫天灰尘狂舞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天,本该是窝在家里,或者看看动作大片或者在麻将馆垒长城。麻将那东西和牌类一样,我一直没有约会。虽一直以来频频送波,奈何我一直在做怀定念。所以,一般时候在这样的风和这样的云,我都是看看电影。只是今天不同,因为要去银行办理业务,又没法在别的时候办理。因此,在这“大好日子”我也就出现在风中的路上,顶着屏息,望着树枝狂舞,艰难的行进。

不知哪个方向的风了,似乎前后左右甚至由下而上的吹着。电动车那点电也就勉强的在这波涛汹涌中前行。这破天!早知道就上个星期办理了多好,这就是懒得代价。惊涛骇浪的小船远没有汽车来的安稳。风吹的眼睛都睁不开,似乎风故意作对,一阵阵的总是向眼睛拍打。戴着口罩依然尝着灰尘的干躁。冬天的日子,它没有了雪,有的永远是和水无关的气味。小时候的风是春天的,现在则是属于这该死的冬季了。要命的是冰冷随着风把人吹的像蜷缩的动物。不过就是这样的天,路边依然是有卖东西的摊位。就像启明灯,在大海里给人温暖。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的人,背对着风,一样一样的收拾着。这样的天是没人来买东西的。所以只能收拾。但菜或者成箱的奶可是自己至关重要的收入。

风的狂妄也不可能让人仓乱。“启明灯”都要躲避这黑云狂风了。除了窝在铁皮里的来往汽车,这路上也就是我这“努力”的家伙在缓慢挣扎吧?加油,一会到了银行就可以缓缓神了。该死的风在我到了银行门口小了些,也许它见没有把我吹离属于它肆逆的舞台而有些累了。银行那玻璃光鲜的门前没有了车子,到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人们不来办事,而是那些办理业务的人们的车子像一群发面疙瘩一般挤在一个破旧的广场指示牌牌的地方。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等到车子支好,银行里腾腾的窜出一个保安,指手画脚的音质高亢的说着这里不让停放。在这个遍地都是“国家的”,处处都是理直气壮的“人”和“事”面前。骑车的永远是最容易被他人理直气壮的说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银行门前成了百姓禁区的。反正理论是不明智的。“事多的人”!一般都是这样称呼理论双方中弱势的那个。理?那可不是百姓能拥有的东西。乖乖的和“发面疙瘩”凑一起去,虽然小小的地方停放着庞大的群体。倒不是杂乱。放到里面的车子人家走的时候怎样也要能推出来不是。小百姓们自发的排列整齐。

停好车子,穿着制服的那位仍在台阶上警惕的注视我。一阵恶心!我想起了书里看过的地主门前狠狠盯着乞丐的狗。必然是明亮整洁的大厅里,坐着六七个人。灯管照在地板又映衬上来的乳白色的光,绿的一尘不染的宽大叶片像裹了一层腊般的植物。银色的联排座椅上有一片片艳蓝色的方格。和外面那压缩的低坠的云衬托,这个地方,到分外让人喘了口长气。有种一下子从泞沼踏上绿茵的舒坦。方格上,坐着石化般低头沉思或玩弄手机的那六七个人。那个保安早以坐在门口他专属的座位,抖动着翘起来的腿,像安逸的躲在动物园里的熊猫,在骄傲的看着光鲜明亮的玻璃外原始森林的同类的“贫瘠”。

从眼睛里透着对自己的地方一切满意的舒坦。说他是熊猫不为过。眼睛大大的,白眼球布着浑浊。眼眶青黑色。那头发都是白色混杂着一点点黑色。这是个四十开外的人。鼓鼓的眼皮,永远是睡眠不足的青眼眶。圆圆的脸蛋,坠的一坨肉像镶在颧骨下。如果拿片竹叶在手里摆弄,似乎没人会觉得怪异。

看的出这人非常珍爱自己的灰色制服,熨烫笔挺的的确良布料袖子和裤线直直的。时不时的,手指优雅的轻轻抚顺下自己的制服。另我惊讶的是他的走路姿态,当银行旁边的自动取款机排队的人有点杂乱的时候。他迈着八字踩着碎布,一手负于背后的腰际,一手轻贴腹部。负于腰际的手呈拳状,而微贴腹部的手,居然呈观音坐莲的兰花指。就那样的侃侃而去,袅袅婷婷行腾到那里指挥着排队的人。京剧里的人物出场时候是这样子吧?我无语了。大厅里十几个窗口,办公的人可就一个。一面面硕大的玻璃墙,反衬着独自坐着的银行人员,排排桌空的,排排电脑在睡着。那人孤独独的,看他就像在水池边看清澈见底的波光中一只鱼。是水把鱼映小了?还是水池太大了?反正是穿着白衬衣的鱼显得挺小号。喂食的太多,只能排队。鱼儿太少,就一个,也就没空悠闲。只能忙着吃食忙着吐泡泡。吃掉食(处理业务),吐阵泡泡(询问)。然后在等着下一个喂食者。

这边吐着泡泡,那边的熊猫哥又迈着碎八字回来了。刚刚手按扶手慢慢放下臀部。一个刚进门口的人问他排号机怎么用。熊猫大大的眼睛惊奇的望着询问者,似乎觉得这个年代不知道怎么使用排号机的人很稀奇。又或者问他似乎有辱他的尊严。只见他慢慢的将臀部落在椅子,翻了一下白眼。就抖动着二郎腿,看着门外的风和云去了。忽然门外一个电动车驶过,他的神经一绷。

不过没等询问者在问,一个穿西服胸带铭牌的小丫头蹭蹭的跑去指导。待询问的人离开那排号机旁边座位的他。这位熊猫努努嘴,高傲的仰着下巴,继续抖动着。似乎隐约的,红色歌曲从他鼻腔哼哼哈嘿着。熊猫旁边那摆着大厅经理的桌子坐了一个人,瘦成麦秸秆的身子偏偏有个宽肩膀,本来有点嶙峋的脑袋按了个尖下巴。银行标准工作服的白衬衣穿在他身上,益发的衬托着衬衣的宽松。而陡峭的脑袋在戴个大号四方眼镜,颇有点出众的耐人酌味。看得出圆鼓鼓的熊猫和倒三角的麦秸杆挺合的来。一坐下俩人就说个不停,从开场白的天气到最近时事,以至乎养鸟观鱼奇闻趣事。一会那的声音越来越细微。而俩人边说边扭头四顾又神情焕发。时时的传出女人,身材,吃饭,上网的字眼。待发觉那实习生凑到他们旁边,忙住了嘴。倒三角麻利的聊着养生,熊猫附和着今晚吃红烧排骨。

殊不知他俩那厮语的片言之语早以让坐在等候区的几位女人撇嘴扭头咳嗽哼腾了。更不晓那让男人嘿嘿的话弄得小实习女生红透,而又不得不故意凑到跟前,好让这二位回归正常人。听了半天,坐的有点无聊,本来前面是六七个人排队,这会四五个。天知道这四五个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唯一的工作窗口,一个胖胖的大妈正亲热的和里面的“鱼”亲切的而又喋喋不休的攀谈。那里面的“鱼”倒是手上忙个不停,话更是说个不停。家人啦,某人啦。我到盼望他们二人能聊到天气,那说明话题快结束了。只是善谈的女人总有问不完的问题。真不知是处理什么业务如此漫长。自然了,这位大把时间闲聊的女人不是排队一类的。熟人嘛,通过银行不知何时名正言顺的有了加塞金卡。这熟人就是自然的金卡一族。没办法,等待,我们是习惯了等待更习惯了沉默的等待的人,对于权利早已忘了它的模样。

对于义务无非是承受和沉默。如果你没有权和钱的陪衬,那好,请选择唯一一个选项,那就是义务。请保持沉默的义务。如果不想沉默?那当你振振有词时,别说合法维持秩序的“人”,就是和你一样的等待的人也会觉得你多事甚至质疑你的大脑是否有问题。如果你沉默的有点焦躁,请走两步顺顺心。更好的建议就是拿起自己心爱的手机,或者自己别一个人来。如果不想浪费时间,想利用等待来学习,希望你能有一心两用的本事。学习可是需要心无旁鹜的。中国人不爱学习?是的,看看生活中的我们吧,学会了沉默的义务,无法体会作为人的基本权利。学习?那是明白了之后的痛苦。既然麻木的沉默,谁又痛苦的明白?所以中国是没有学习的国家,中国人,努力把心磨的圆,好让自己变得麻木不仁的沉默。

想到这些,我坐不住了,听着喋喋不休的刺耳,心里分外堵的慌。走两步。门边上,倒三角和熊猫还在聊着。门外的天,灰色中溢出了点白。风又小了些。大概是吹累了。一个老人,哆哆嗦嗦的从微型三轮上下来。手拿锁链刚刚弯下腰。刚刚哆哆嗦嗦的把链条套在轱辘上。熊猫便慌里慌张的出现在门外,生冷而又公式语言的让老人挪地方。大概是老人听不清,待说了第三遍时,熊猫的口气明显厌恶而又强势。似乎老人依旧没听清,不过却听明白并明显看明白了熊猫的怒气。边慌里慌张的频频点头,边哆哆嗦嗦的挪动。待车掉头,茫然了一下,扭头看到熊猫正以舒服的姿势坐到自己那带有棉絮的座椅。自己则不得不四顾周围。颤颤巍巍的拖动着自己的三轮。嶙峋佝偻的摆动自己的躯体。龋龋皱皱的摆好自己的车子。弯腰,锁好,手按车起身,把车上的装有塑料的袋子紧了紧。确信风不会吹跑。便僵僵硬硬的向着门口走来。门里的倒三角和熊猫饶有兴致的看着老人。时不时的,熊猫弹抚着自己熨烫一新的保安制服。老人进来,呜呜啰啰的诉说。熊猫一反门外骄横,客气而又热情的问着。此时倒三角明显的不耐烦,宽额头上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宽边眼镜更加衬的眉毛耸拉。尖尖角的下巴像错位似的扭动着。碍于熊猫的热情,倒三角的话只好卡在喉咙里像蛤蟆般蠕动。

在老人抖抖嗦嗦的话里听明白了,老人是想领取国家的老人补贴。虽然明白,熊猫仍不厌的问啊问,老人认真的说啊说。一遍,两遍,三遍。待得四遍未及开始,那实习生促然被大厅里其他人的目光解冻,由沉思者的雕塑中苏醒,不自然的扭动了下僵硬的壳体。似乎大厅里这不多的四五人的目光让她觉得不那么动动,那躯体就无法运转。然后弱弱的轻轻的微微的告诉仍在解释的老人在那熊猫旁边的排号机取个号码。脸部正七扭八怪的倒三角慌张的打断实习生,忙把老人安排去旁边的自动取款机。并顺势瞪了一眼嘴巴还没闭上的实习生。老人待转头向倒三角解释,倒三角忙堆着春风拂面的笑容,边指着边说着去那队伍排的若干米的取款机。老人笑了,自以为表达感谢的笑容让他那满脸的沟渠更显坳深。几句漏风的谢谢,蹒跚的迈向队伍。。。。熊猫带着淫淫的笑容提醒着老人要排队。老人吭吭哧哧的迈步嗯嗯昂昂的应答,倒三角长出口气的翻翻眼。外面嗤嗤呼呼的风,又在开始用力的刮擦着.

从几何时?中国的人情变成纸的?一开始是白纸般脆弱,后来是伤痕累累的褶皱。在后来呢,就是一夜之间成为红色的尊贵的钞票。从几何时!人心变得迷雾重重。一开始是如水的清澈透亮,后来是水草丛生的浮拨。在以后呢,似乎都成了乱草蔽菱的臭池塘。当社会的一切都以利益为至上,当人情世故都以金钱为衡量,当岁月蹉跎后的人,在眼角的皱纹里,在器官慢慢老化的身体内。留下的是什么呢?是人与人的事,是事与事中的人。还留下的,是大众世俗的随同,是对待他人的分类,是对号入座的区别。就这样,人情成了冷暖的世故,人心成了吃人的魔鬼。谁还记得美?谁还记得善?谁还记得纯?静?情?礼?节?通通都忘了!!!记得的,都是车子,房子,名贵,面子,脸蛋,等等等等。变得明目张胆,变得冠冕堂皇,变得理所当然,变得匪夷所思,变得绳蝇苟道,变得龌龊无耻。变得。

别觉得这些词离自己很遥远。看看你我身边的人吧。当你我老去如这蹒跚老者,当世事苍白如灰灼纸脆。我们是哪个号里入座,还是在哪一类里蠕爬啊?老人没排多久,他前面的一个戴眼镜的姑娘热心的问了他的情况,就领着他回来。倒三角略显惊慌的闪烁目光无法阻止姑娘的询问。老人手中手帕包裹的存折更无法让倒三角辩解。毕竟现在的自动取款机没有提取存折存款的功能。在一片沉静的听者和姑娘质问的热闹里。那个加塞VIP的女人识趣的不在和柜台工作人员聊那些西瓜芝麻的事情。匆匆的签字,匆匆的把几张纸放入提包,匆匆的离开。实习生甜甜的叫着阿姨慢走,麻利的拉开门,憋住笑的偷瞄倒三角的慌张。门外的风仍在呼呼的吹着,这让刚出门的女人紧了紧衣服。快步的钻进熊猫努力驱赶自行车辆区域的,银行禁区内停放的高档黑色轿车内。这边厢,倒三角带着被小姑娘数落几句的不痛快,阴沉着脸和玻璃内忙活个不亦悦乎的鱼儿交代着。老人像做错事的孩子萎缩的立在他身后。我们这一直等待的人继续等待,我们这一直沉默的人依然麻木,我们这在等待中麻木的人对老人的加塞心底略微的泛起那么一丝不痛快。不过依然保持沉默的微妙。那个因为帮着老人理论而重新在取款机排队的姑娘像没发生过什么,随着队伍缓慢移动。倒是熊猫变得勤进了,拿起拖布卖力的擦着地。

玻璃门外的风,终于把压压的云吹的淡了些,不过预报说今天是晴天,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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