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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浆“姑娘”

作者:龚敏迪

中元节前后,野地里酸浆果挂上了枝头,小灯笼般地一层轻纱罩着诱人的红珠,让人感叹自然造物的神奇。中元盂蓝盆也称鬼节,记得旧时,此时乡人都要上坟,所以称其为“鬼灯”是比较切合时令的,乡间自古还称其为“蛇落眣”,虽然又是鬼,又是蛇的,但儿童时代总还是忍不住摘几颗尝尝,尝的似乎不在其味,而是产生出的各种想象。

酸浆在各地的不同名称本身,就是人们丰富想象的结果。按照杨慎《卮言》的说法是“本草灯笼草、苦耽、酸浆,皆一物也。修本草者非一时一人,故重复耳。燕京野果名红姑娘,外垂绛囊,中含赤子如珠,酸甘可食”;更早的《尔雅·释草》则说:“葴,寒浆。”郭璞注:“今酸浆草,江东呼曰苦葴。”郝懿行义疏:“今京师人以充茗饮,可涤烦热,故名寒浆,其味微酸,故名酸浆。”在众多的酸浆的别称中的“洛神珠”,让人联想到《红楼梦》中的“绛珠仙草”。与蛇眼相联系似乎不多,有趣的是日本古籍《日本书记》也说:“赤酸浆如八歧大蛇之睛。”

酸浆在日本则又曾作“颊突”、“颊付”,这也与用酸浆果做鼓吹鸣玩具有关。日本历史小说鼻祖的《荣花物语》就提到过“吹鸣颊突”,时间在宽弘五(1008)年,出版于1929年,矢部善三的《年中事物考》分析说这种游戏,起码在一千年以前就已经出现;《广辞苑》的“酸浆·鬼灯”解释也说是:“女儿的玩具,放在嘴里用舌头抵住吹鸣”。

之前在北方见人称酸浆为“姑娘”,我想可能是“菇茑”之讹。元朝至正年间,宫殿前种植“红姑娘”,供宫女们采摘、插戴,纳兰性德的《眼儿媚·咏红姑娘》就是说此事的:“骚屑西风弄晚寒,翠袖倚阑干。霞绡裹处,樱唇微绽,靺鞨红殷。故宫事往凭谁问,无恙是朱颜。玉墀争采,玉钗争插,至正年间。”端木蕻良在《红姑娘》一文中说:“在我的故乡,每到秋天,一麻袋、一麻袋的“红姑娘”被山民送到城市市场上来,成为孩子们爱吃的浆果。”这种盛况不见于南方,也未见有人去种它。曾在北方见很多小女孩口含酸浆果“咬姑娘”,赵铁民有一首《咬姑娘儿》的儿歌:“揪姑娘儿,透姑娘儿,小丫丫儿一起咬姑娘儿。小嘴噘,舌尖裹,看谁咬得好听咬得响。青姑娘儿,黄姑娘儿,小子怎咬也咬不响。你也乐,她也笑,一使劲咬了舌头直喊娘。吱吱吱,唧唧唧,咬姑娘儿,咬姑娘儿。引来了蝶飞鸟儿唱,咬出了纯真,咬出了顽皮,咬出了七彩的梦想。”如果遇到急脾气的,会因为“姑娘”的选择不当,或者“透姑娘”的手艺不行而失败而气得跺脚发狠,但她们不会因此而停止努力,特别是将成未成时,期待的兴奋,就完全是纯真而忘我的沉浸了。等到小心翼翼地做成了,得意地将含在口中的“姑娘”咬出了声响,她们又会追求把声音咬得明脆而丰润。于是简单的“吱吱”声中,又会生发出高低长短的无穷变化。女孩子天生就喜欢叽叽喳喳,弄出一些声响,在成年人眼里自然是幼稚的。然而,纯真也好,童真也好,真,从来都不会总是有缺陷而妨碍其美的本质。

原载《中国民俗文化》2020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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