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村

女儿望了望窗外的点点白影，终于忍不住，跑下楼去了。

一会儿，捧上来一个小雪球，惊喜至极：“妈妈，这雪是软的!”

一会儿，哈着手扔了雪球，她再一次叫唤：“妈妈，小球一掉进水里就不见了!”

二

清晨，在捣衣声与鸡鸣声中醒来，窗户隔着窗帘闪着白亮的光。我拍拍女儿：“快起来，快起来，下楼去看雪，足可堆雪人了!”

女儿来了精神，穿好衣服，一骨碌窜下楼去。一会儿后，覆盖在车上的雪再不平整，留下一道道猫爪大小的抓痕，而车盖的最前头，树起了一个硕大浑圆的雪鼻。

三

我绕过车头，看到池塘边的小白菜，斜靠着空气，从雪被里伸出翠绿的头和翠绿的肩膀，静静回味昨晚的一夜好梦。柴火挡在池塘的斜埂上，警惕着，不让小白菜掉进池塘。又把光溜溜的枝条伸得一根比一根高，一动不动地接住了每一片雪精灵，让雪比自己的枝子还厚……

四

雪的盛宴在高高低低的绿树上。

矮处散开如伞的是桢子，平时袖手收敛的树冠，瞬间转过身来，展开胸怀、仰脸向天，在一片片墨绿坚实的叶子上盛起肥白厚实的鳕鱼片，哦不，是鳕鱼玉片，再伸出无数条手臂小心地守护着盘子的边沿，不许一点掉落。

个头中等的是叮咚作响的桔树。肥厚的叶掌接了雪后，雪便成了一叠叠的沉鹅毛。话说“好手难提四两”，肥叶片终是经不住长久的压力，一斜再斜，鹅毛便簌簌地碎成一截，又一截，从叶片上掉落了又掉落，发出“沙沙”、“沙沙”、“沙沙”的声音。或许，在蜜桔的心里，有声音的世界才是优美灵动的吧!

安稳高挺的是苍翠如一的松柏。无论春夏，无论秋冬，它总是一意地青翠浓绿，一意地如剑如炬，直指天空，从来不会因为周围环境而改变自己的姿态。雪来了，它迎头承受;雪静了，它两肩扛住;雪融了，它恢复如旧。雪，就是它的一道家常菜，这个世界所有的交集，在它眼里都是必然，都早有准备。

五

田里的油菜、田边的蔬菜，把雪当成了帐篷，举起青绿的小手臂，将帐篷撑开一点，再撑开一点，似娇羞的小媳妇，对全新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岸边的荆草、田里的枯桩，接受了雪水的洗礼，枯黄的脸上现出明亮的快活，拉出方牌，竖起告示，张告大家：“如剑如戟也好，似痴似愚也罢，我这一生，如雪般满满当当了。”

栅栏横起白雪条框，将荆草的话一一记下。

树上有鸟腾起，掠向空中，一群又一群。我在想：鸟的窝没有盖，它们怎样过的冬?鸟的脚如柴火，它们踩雪是否冷?

鸟在雪天中扑棱扑棱，它们懂我的语言，但是不懂我问的意思。

六

在田野上绕了一圈，在公公的叫唤声中，我回归家门。

女儿将雪球堆在了盖了雪的柴块上，雪球的上方斜插了两根细树枝，雪球的前方镶嵌了两个小黑珠。哈哈，雪有灵魂啦!它成了一只伏地的小狗，它成了一个冲辫的妞妞，它成了一个威严的领袖。

一只松鼠，在雪球边的树干上窸窣直窜，我仰头，理着它的足迹，一头钻进了我们家的屋顶。

七

村庄响起“滴答”、“滴答”融雪的声音，炊烟自烟囱袅袅升起。

世界被雪洗得一片洁净，一切变得盎然。

创作感言：寒雪，是对土地的滋润，是对精神的滋养，是对世界的总结，一如黎明前的黑暗。自此之后，一切盎然。我捕捉生活的片段，记录它的蓬勃，崇尚新生与美好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