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送寒衣

昨日就是十月一，我循例也烧了寒衣。

记忆里，烧寒衣是一件孝顺的事情，和情怀无关，但予我，确是情怀为多，但还是有些孝心在里面的。一是怕逝去的亲人责怪我的疏忽，二来也是聊表寸心吧。

寒风初起，傍晚的十字路口，时不时燃起一堆篝火，有人蹲在路边，嘴里喃喃有词，烧完了，就匆匆离去，留下一堆灰烬被风吹起。北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但在南方的黑夜里，另有一番小景象。我移居广东后，还是依例在十月一烧寒衣，想起就烧，想不起则罢。就是买五色纸比较不靠谱，北方的十月一，菜市场、杂货店，到处可见象征寒衣的五色纸，一叠一叠地码着，仿佛在提醒：十月一到了，地下的亲人需要添衣服了。在石歧买寒衣也要在菜市场、杂货店寻找，十里俗不同，我对此很有包容性，偶尔可以买到象征五色纸的寒衣，只是块头很小，不像北方的厚厚实实一叠子，感觉像给亲人穿了厚厚的棉衣。也不是每回都有运气买到五色纸，只能买那些花花绿绿的纸衣服了，装在盒子里，西装领带的，居然还有纸糊的鞋子卖，那就入乡随俗吧，希望亲人领受意思，不纠结款式吧，权当是在南方旅行，作为小辈的我给他们买点当地的稀罕吧。另外就是烧点陪衬：引路条，元宝，美钞，今年居然买到了金条，古老的钱币纸（草纸），年年根据杂货店的供应而变化着。

一般情况，烧纸都是阖家出动的，现在本来三口之家，人就不多。如果仅仅是给一、二个亲人烧烧，派一个两个人也就罢了。如果需要收寒衣的人数三五不止，那么就人多些，有人念念有词、悉数招呼到，还要分衣服、祭品，分门别类，一人一份，不能乱。先要在家里写引路条，类似现在的快递单，写明姓名，哪里人氏。然后挑选衣服，鞋子，因为总是有花色区别，男女之别，冥币、美钞、元宝、金条，古今中外需要的硬通货，多多益善，只要先人们用得着，孩儿们都是大方的，慷慨的。一人一份分好了，放置顺序也按烧的顺序一一排好，准备好引燃纸、打火机、切好的苹果，香烛，还有一根拨火棍，这个很重要，到时就知道没有拨火棍到处找的尴尬啦。然后就大包小裹地出发了。早都看好了地方，我们经常去烧的地方就是在轻轨站附近的人迹稀少的大马路上，据说：路越宽，约容易收到！

开上车，东西排好位置，便于到烧时当仓库取用方便。看看四周无人的某个路口，找个有挡墙的地方，风太大，烧纸也不易。用砖块摆个圈，或是粉笔画个圈，就在这里烧了。我们一向是分成两个家族来进行的，一是我老公家里的亡人，另外就是我娘家的亡人了，所以买的公共祭品也是分成两份的。先把一切两半的苹果掰开当底座，扣在地下，各自插上一对香烛，做两边，中间底座插上三根香，仪式就启动了，先是何家：招呼祖宗长辈们快来收货，先把一大袋子元宝烧了，开路，然后是给嫡亲的爷爷奶奶烧，再给无儿无女的五爷五奶烧，感谢当年他们把老公当自己亲孙子待见，每每烧给他俩的时候都是烽火打着旋的转，连火苗都是亮白亮白呼呼作响，仿佛他们连奔带跑地跑来，因为世间不会有其他人给他们烧了，所以要格外珍惜，不敢错过。不管是在洛阳还是内蒙，还是中山，次次烧次次如此。然后就是给我公公，孩子的爷爷烧，每到他，鼻子都会发酸，眼泪忍不住，猴头一紧就要哭，念起他对我们的好，念起他的辛苦与早逝，顺便说起他的孙子已经开始工作，担当起家庭重担，让他放心，请他庇佑！自去年老公堂弟自杀后，我们祭烧的名单又增加了一个新人；边烧也顺便告诉他，不要怨恨，给他多烧钱，让他在那个世界再不要为钱而陷入绝境。孩子们也记住他的教训，再不做能力不可及之事了。何家烧寒衣告一段落。该我娘家的了！也是同样程序：先是爷爷奶奶，再是外公外婆，说起他俩的祭品，老公买时没有算均匀，结果美钞不足，，老公体贴我怕我难过，就说把其他人的给拨来补上，我发火怼他，不管是谁要一视同仁。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但既然是少了，心里还是不忍，金条多买了几根，索性补给外公外婆吧，老人家比较爱老钱币。金条还有多2根，顺手又补给公公、我妈妈吧。说是一视同仁，有差别时还是亲的更贴些！给妈妈、姑姑依次烧完，我娘家的祭烧结束了。周围不远处开始出现新来人家的火堆了。也是开着车，带着孩子，估计也是北方的人家，一起来给亲人送寒衣，这个习俗要传承，没有孩子跟着耳濡目染，怎么行！

说说拨火棍的作用吧。历次烧寒衣，因为纸量大，每人又厚厚一叠钱币，如果不是一张张拈开，很不容易燃，有时候还会闷掉，就只能临时找木棍或材火棍，不巧棍子短，最后烧的满脸黑灰，额发聚焦。真像是去了一趟坟地，狼狈不堪。后来就变成必备装备了！

再说说内蒙古烧寒衣怎么回事啊，2009年，我跟老公去内蒙古鄂尔多斯工作，在东胜待了2年，大概是待到第二年冬天，权柄太重，我们遇到麻烦事了。一是工作受别人嫉妒、谗害，受到上司腹黑，委屈难辨，二是利益使然，竟使像亲人般相处的友人觊觎，不惜动用恐吓黑道之术逼宫，彼时恰逢十月一，彼时的冬天可是刺骨的寒冷，心里的寒与环境的寒，夹杂一起，让我在一条河的旁边，边烧边哭诉，边诉说我的委屈，边期待离开这个地方，后来不久就真的离开了。我宁愿相信是先人们的保佑爱怜，使我愿望得偿！

再说说我老公堂弟自杀之事吧。这个堂弟叫蛟蛟，河中蛟龙之意，是大伯的独子，寄予父母爷奶极大的期望。据说她妈妈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才生了他，激动地逢人就说：我这才算是扒住煤火台了，意为有了养老的倚仗了。这个堂弟聪明，古灵精怪，小算盘打得分毫毕现。深得父母喜爱，是个孝顺孩子。近几年涉足小额贷款业务，老板看他成功欲望强烈，趁势撺掇他发展业务，又是奖房子，又是奖汽车，最后竟然将负责人名字改成他的了，一时繁华似锦，俨然以老板自居。发财春秋大梦拉开，可是好景不长，老板资金链断裂，逃遁。给蛟蛟留下来一堆乱账，都是他拉的客户，最惨的是他的舅舅家族，因为刚刚拆迁，农民手里拿几十几百万，不由得不投给他，累积成了几千万，现在成了他的催命符、生死劫，为了让人信任，他还把自己的房子抵押给了几个客户。父母妻女，统统不得安宁，他自己觉得不死不能让家人安宁，就在安排好后事之后，在自己的爱车里烧炭自杀。走了不归路！说起也是唏嘘，昨晚老公在烧给他寒衣时还在絮叨他：你这个球孩子，自己那么傻，以后再不要去做自己驾驭不了的事了，钱多多烧给你，干点正事吧。

寒衣节是个让人怀古的节日，让人缅怀亡人的机会，在忙碌的岁月洪流中，有个停顿，回头望望，有个归途！

（再检讨一下，昨天不知哪来的莫名怨气，不停地发泄给老公，一会是买东西不好，一会是分配不对，一会是烧纸没有配合好，总之都是毛病，老公忍着，寒衣节里宽恕我，估计是念在我还是个孝顺的人！）

忘记表扬儿子了，自始至终，温顺听话地做助手，没有个性地配合，很周到，支持很有力度。竟然烟熏火燎中没有引发过敏性鼻炎，祖宗保佑，亲人保佑！

补记于2016.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