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烹茶慢读书

陆锋

冬天大概是最适宜饮茶的季节了。

岁寒，取消了一切工作事物，只窝在家里不出门。不远处的小山上峰峦积雪，静谧而安详。房前的大部分植物的枝叶已凋谢殆尽，唯有一小簇竹子依然苍翠，但已然没有夏时的茂盛。屋后一小片松树林还在默默坚守着，点染出一方浓绿的风景。

我坐在窗前烹茶。茶碗选用前些日子刚购入的色泽艳丽的红釉窑变小盏，本是小巧朴素的普通物件，却在这寒冷天气里让人觉得温暖又宜人。平日里饮茶，总免不得计较茶汤的色泽、香气、滋味和气韵。今日，看看窗外的雪，只觉得心头轻松，竟是做到了单纯地烹茶、饮茶。

茶叶经过烘焙，只剩下干枯叶片。水沸的那一刻，茶叶似乎又复活了。风的声音、水的声音、鸟鸣的声音、蝴蝶翩翩起舞的声音……竟是充盈小小盏间。不必苦苦寻觅，暖融的阳光、清澈的天空都在这一盏茶里。这大抵便是“若是心头无挂碍，天天都是好时光”吧！茶汤的真实滋味应该如此，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天地因雪白头，房前屋后终有几许绿意点染我心头，感受与这时节不相符的蓬勃，温暖心坎。

有茶，必然有书。

此时，该读一些闲书，一些无关治世经济抑或道德人心的娴雅之书，定觉十分亲切有味。《禅食慢味》是不错的选择。宗哲和尚以自身的禅僧日常生活，以及曾为云水僧的饮食生活经验为基础，以说故事般亲切的语调，抒情的文字，在本书中娓娓诉说一道道他认为是天地恩赐的精进料理。

我曾在日本旅居过一段时间，了解日本人对季节的敏感和对生活细节的注重是他们的民族特性之一，他们特别珍惜生活中的每一天每一时乃至每一件琐事。而在我们过往的生活经验之中，貌似生长周期慢的食物口感更为精彩一些，比如东北的大米，生长周期慢，一年一熟，特别的香；而海南三季稻口感就远不及东北大米，若是做了粥，“柴”得不行。我想：宗哲和尚在书名里面放了一个“慢”字，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

这样一本处处流露出娴雅之情以及对大自然的欣喜之意的闲书，却在这样一个冬日实实在在打动了我。过往，我太计较“茶汤四相”便生出了执着，以至于总是找不到饮茶时的愉悦心情。今日闲散，慢悠悠随意而为，茶汤滋味竟是十分奇妙，舌面甘滑，三盏饮罢，后背微汗津津，令人欣喜、愉悦。

窗外，阳光漫过山峰，明明亮亮。

窗前，茶盏里琥珀色的茶汤幽深而温暖。

我持一卷书，伴着雪、伴着茶，慢慢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