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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节到立春


除夕夜,忽然看见有学生在群里说,我妈妈被叫去单位了,有了新型冠状病毒疑似感染患者。我的心紧了一下,不是紧急情况,不会在除夕夜让放假的她去上班。

初一,大概塔乡人都感受到了疫情的存在。2003年,手机还不能上网。患者的信息,我们不能马上了解。现在,没多久,再传一例,再传一例。

前几天,准备跟我实习的慧姑娘说,武汉不是有了疫情吗,我估计不能很快回去上学,您什么时候开学,带上我。那时,我还以为只是武汉出了问题。没想到,疫情就在身边。
初二,开始有了关于路况的消息。下午,为晓霞、少平伤感后,开始担心妹妹的归途。问朋友从河曲到塔乡的高速路畅通吗?说是通着呢。我们劝妹妹早些计划行程。南丰里被封,母亲的年货存储在那里。后来知道,疑似病人在母亲房子的东面一栋,同一排。他来自内蒙的母亲,夏天常在我们门前和几个女人一起坐着,她个不高,圆圆脸,长相精干,说话精明。

初三,外面的阳光暖暖亮亮的,正是迎喜神的好日子。但我们没有出去,听得爆竹稀稀落落地响,估计迎喜神的人很少。对普通民众而言,不出门,就是减小给国家添烦恼的可能性。有人幽默地说,终于等到了在家躺着就能为国家做贡献的时候。

恋恋不舍地合上《平凡的世界》,写了《陪你读路遥<平凡的世界>》。这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重要日子,遂在文末标注了“庚子年正月初四”的字样。文中提到了读书的背景——“在新型冠状病毒扰乱人们生活的春节,陪我深居”。
初六早晨,以为妹妹已在回塔乡的路上;母亲打电话说,他们在回甘肃的路上。小区的禁令,封路的传言,买不到口罩的焦虑,归家后需隔离观察十四天后才能去上班的规定……父亲说直接回甘肃把,万一到了上班时间从塔乡出不去呢。在电话那头,她哭着决定放弃回来陪父母过年的机会。这个春节,我们不在一起。

原定高三初六开学,现在延期了。我的长春花怎么样了?放假那天,我照例把它搬到教学楼门房大爷那里,没想到大爷说,今年春节我也不在学校了。被“羞”回来后,我仍把花放在办公室窗台,心存侥幸地想,初六就开学了,给它喝饱水,也许它能坚持到初六。我还可以在初六前来一趟学校,再浇一次水,这样肯定没问题。我留下它,狠心关了饮水机电源,关了门。

可是,我没能在初六前去给它喝水。初六,我也没去看它。我离开它,已经十天了。我知道天天开花的它是娇弱的。
太阳落山之前,妹妹在宽阔无人的高速路上奔驰十个小时后,终于回到甘肃的家。阳台上,花儿开得仍红。

初八中午,接到下午开会的通知。我有些窃喜,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到办公室,去看望我的长春花了。别过长春花后,十几天了,一直“囚”在家中。现在乍一出来,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似的,路也宽了,天也蓝的可爱。只是路上遇见的人不可爱。那个人戴大白口罩,眼睛睁得老大,瞪着我。

谁把办公室的门锁了,而我忘了带办公室钥匙。一扇紧闭的铁门,把我和我的长春花隔绝在两个世界。

去开会吧。看着戴各色口罩的同事们有些滑稽的样子,想笑,却笑不出来。空气中流荡着一种紧张气氛。在讲台上安排工作的校长摘下了口罩讲话,他明显有着比我们浓重的忧虑情绪。推迟开学,迟到什么时候,高三学生在家能自觉学习吗?甘肃已公布开学时间在3月1日后。我们要通过网站直播给高三学生辅导,是今天会议的决定。

非常时期的权宜之计。这是比平时教学压力更大的教学方式,预计将有八个班的学生通过网络视频,会听到我讲课。母亲也想看见我讲课的样子。

会议结束,看到小李老师在。办公室钥匙?我拿着呢!

一扇窗帘垂着,办公室的光线有些暗。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长春花没有花了。我奔过去,长春花,香消玉殒,花叶落满了窗台。

因为你问名,我才知道我以前误认长春花为“金达莱”。它是四季长开的花,也叫“四季梅”。你说一直想找四季长开的花。她不仅四季长开,如果你给对了阳光和雨露,她是天天花团锦簇的。

她绚烂了我的冬天,却在春天即将来临时决绝地离开我。

回家去,觉得自己病了。晚饭也没吃,自作主张地喝了一种药又一种药,头仍疼疼的,喉咙疼疼的。

不知醒来了多少次,又昏睡了多少次,天亮了,孩子说,下雪了。我没有去看雪。你那里,下雪了吗?

瞅了一眼手机信息,学校通知党员去南丰里开现场会。不去了吧,怕去了给大家惹麻烦。虽然很想看看曾经生活过的南丰里今日什么样子,听说栅栏围了好几个大路口。

到晚上,觉得神气清爽了许多。就开始起来备课。

从当前社会热点,到为时代发声的时评文写作,从论述类文本到小说散文的阅读。一点点想,怎么能不重复学生在复习资料能看懂的东西,怎么有开拓又实用地讲一些东西给孩子们。

初十晚上,知道我的任务量加大,将有十八个班的学生听我的课,每天不同时段讲两节。学生的复习书有两种,怎么兼顾两种不同学习状态的学生呢?十八个班,有多少学生?他们居家的父母也许也在听,他们的弟弟妹妹也许也会好奇地看看讲课的老师们。梦中,一直奔跑,奔跑……安排我第二天上午九点去学校试讲。

早起,又赶快打开电脑,把准备的第一节课的内容重新过了一次,加了题头,显得正规有序一些。穿什么衣服呢?大过年的,我选了一件酒红色的大衣。路上会冷吧,又加了件羽绒外套。可是外面的羽绒衣比里面的大衣短,显得不伦不类。管它呢,反正讲课时,会把羽绒服脱掉的。

楼道里空空荡荡的,飘散着淡淡的消毒液气味。指定给我的教室,门没有锁,学生的很多书放在各自书桌上,他们走时以为今天已经在教室学习了。到一楼找到另一位讲课的老师,他和网络维护老师呆在教室里,看情形,就是试讲没成功。骤增的点击量和空间利用率,让网站后台崩溃。

等等吧。王老师、韩老师、秦老师也陆续来了,他们是看到今天有试讲的消息,怕明天误事,自己主动来的。校长也过来了。

打开手机,见很多人在朋友圈发一幅老鼠轻嗅一篮柿子的图片,祝福大家“事事如意”。也才知道今日立春。立春了,立春总是在春节前后的。

反正明天起,我会上下午都过来讲课,再去看长花有没有希望起死回生吧。

下午,文军老师在群里重又发了直播授课操作指南。我问可以用了吗?他说可以了。我把电脑装包,拎了就走。我怕到五点半,授课时间结束,系统又关闭。

我以前从不戴口罩,我是戴眼镜的人,呼气会模糊镜片。在疾走中,看不清楚路了,好在路上人很少,但到大路时,听到不远处有汽车声,紧跑了两步。被门房大爷喊住了。我说我是老师。他说知道,你来登记,测体温。35度。我35度,是正常吗?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那支众人用着的笔填写了信息。如果有问题,这笔是安全的吗?

文军老师打电话,说网络又断了,让我不要过来了,可我已在校园里了。教室门外,放了一堆网线,他说无线不能用,打算用有线。他又给网站打了电话,他说这一天,打了无数个电话。

想做成一件事,真是不容易。

我再次打道回府。校门口,碰到了琴老师,她看到我给文军老师的留言赶了过来,我说,还不行。门房大爷,正在门口劝阻想进来取书的学生。我冲大爷笑了笑,他一定没看到我口罩下的笑容。

晚上和妹妹语音通话,聊叙各自情况。她家对门的夫妻俩,是历经波折才走到一起的。年前妻子带一个孩子回娘家,丈夫带一个孩子回老家。为了让妻子行动方便,车让妻子开了。丈夫坐火车辗转回老家。原以为只是分别五六天,现在妻子回来了,丈夫买不到三月份前的火车票。一家四口,被隔在两地。想起张爱玲《倾城之恋》。

塔乡两位女作家,几乎同时在公众号发了《立春了》和《凉粉七年》。女人们是柔韧的,闭门回顾、思考、读书、写作。我正想把2017年高考题李娟的《我们的裁缝店》作为散文赏读的例题与学生分析,看到了秋若愚的凉粉店。

这些天,在读过《平凡的世界》后,又读了《艾青诗选》《摆渡人《大写西域》,也算是忙里偷闲。有时间读书、备课,也是因为不用做饭,母亲把没来得及给妹妹吃的年饭,都给了留在她身边的孩子们。她积攒了一年的好吃的,积蓄了一年的精力,就等着在过年时做给我们吃。又一年,父母也又老了一年……

忽又看见手机信息,约我进钉钉团队。因网络不畅,学校改用新的网络系统。授课模式改为老师在家,通过手机或电脑,只辅导原来所带班级的学生。

明天,如果能开讲,我将从关注社会热点,说到毛泽东的《送瘟神》诗,以塔乡政协的防控倡议书为例说倡议书的写作,说站在疫情风口浪尖的塔乡人高福……

从春节到立春,短短十几天,似乎过了几十年。我的长春花从热烈开放到花凋枝枯,走过了漫长一生……你在他乡还好吗?

立春过后,我们大家都会好吧!

2020.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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