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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作者:刘洋

在工人齐刷刷的口令声中,院子里的这几间老屋应声倒下了。溅起来的灰尘弥漫着这个院坝里的一树一叶,一门一窗。当然,还有父亲湿润的眼眶,还有脸颊。

母亲背着父亲给我讲起了这老屋的年岁,蹉跎了一世年轮的光阴,如今已然英勇就义了,这是应该让我们铭记的历史。

这几间老屋是爸爸三十而立的证明和见证者。那时候,用火烧出来的红砖属于60,70年代的高级产物,而父亲正是走在时代的最前沿的一代人,这幢房子在父亲的那个时代已然成为一代佼佼者,接受人们的口口相传,房子们的顶礼膜拜。光是周身的一圈红砖,就让远亲近邻的羡慕不已,母亲说,那时候,不只是她喜欢于夜阑人静的时候,悄悄地去抚摸那些守护整个家的侍卫(墙上的红砖),每每下地干活的大婶从门前经过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走到墙根处,对那一排排的砖瓦全神贯注,爱不释手。还有一种叫做“油毛毡”的像似毯子,又像是一种黑皮的一类东西,父亲将他覆盖于房顶,在瓦片之下,这样即使遇上暴雨天气,就算雨水透过瓦缝,也不会出现“天山大雨,家里小雨”的情况。这无疑给全家人带来了一种无形的踏实感,也正因为这样,爷爷奶奶才能在家里住得安心,妈妈和我们也住得舒适。这种“油毛毡”还有一种功效,犹如今天泛滥成灾的空调。那个时候,父亲肯定不会知道在不久之后的今天会有一种电器会取代他引以为傲,视如珍宝的“油毛毡”。它冬暖夏凉的个性深受屋檐下一家三代人的喜爱。如果看见不听话的猫蹲在哪个房檐的时候,奶奶总是会提着扫帚追赶好一阵子,她会心疼“油毛毡子”。老屋的光辉远不止这些,从千里之外运回来的房梁也是引起过一阵轩然大波的。父亲托人在朱明乡买了质量上好的木,再花高价请车运回来。这全然是因为房梁在房子建筑中有着举重若轻的作用,这个木材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屋子的命运。我想,家里的屋子长生不老的原因,或许。跟这跟木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用母亲的话说,这叫做“豆腐盘成了肉价钱”。

为了修葺这幢房子,父亲起早贪黑的干。他们的那个年代好像还不时兴“承包”,请人干几天的活算是人情工。这就意味着,闲下来的时候你也要把欠下来的这个工程给别人还回去的。因为父亲当时还有工作,怕还不上人家的工程,就只好自己干了。从房子的地基,测量,修筑,盖瓦全是父母没日没夜的辛苦才得以完成的。一次,父亲上房去捡瓦,母亲赶紧叮嘱我去把梯子扶好。母亲告诉我,在修这个房子的时候,有一次父亲背瓦上房顶,就是因为没有人在下面给他扶梯子,在他爬到梯子最上面的一阶的时候,梯子就由于重量的原因顺势滑到了,一筐瓦片伴着父亲的身体重重的砸到地上,末了身上还被瓦片包裹着,从此,父亲便落下了腰痛的顽疾。此后,每当看见父亲扛着梯子上房顶的时候,我就会死死的把梯子的两端扶好,我不想要它动,一丝的摇晃都不要。那天在和父亲把老屋上面的瓦片搬下来的时候,父亲拿着一片瓦蹲在墙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粗糙的瓦片,说道“还记得那个时候,朱明的一个小伙子和我背瓦,从下午一直背到天亮,连续几个晚上,电池都用了好多。”我接着问父亲“那个人呢?怎么后来没来过我们家吗?”父亲搬起瓦片朝院子走去,“死了,四十几岁就死了。”父亲头也不回地给我说。

老屋里住过爷爷奶奶,它见证过这个家庭的兴衰。它接受过以前的路人的赞不绝口,夸夸其谈,也不能不接受今日的路人的冷嘲热讽,指指点点。那个时候,三世同堂,不觉得拥挤反而显得宽阔,其乐融融。而今,同样是三世同堂,怎么就感觉碰头碰手的呢?

老屋今年都三十二岁了,和父亲修它时候的年纪一样。如今父亲已是六旬老人,他想要重新赋予老屋新的生命,让它陪着他们老去。我曾一度想阻止父母翻修房子的意图,我想是没这个必要,我说以后可能我们也不会返回去那里去住,这样不仅是浪费了钱,还消耗父母的精力。可母亲说,这里是老刘家的根,前后两个这么宽阔敞亮的院子,他们舍不得。母亲还说,阴阳先生说过,这里是个好地方,这个地基是张办公桌,我们留在这里,子孙后代还要当官坐办公室的。她更是舍不得了。

老屋今天彻底消失了,那些瓦片,红砖,还有房梁,父亲都把他们整齐地码在了院子里面,母亲还特意上街买来了塑料膜盖在它们的身上。晚上,父母亲就睡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编辑:杨汝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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