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艾草团

远处飘来阵阵芳香，似草香又似花香，荡涤着我的心灵，是那么清新，又是那么醉人。

——题记

天阴沉下来，湛蓝的天空，阳光不再那么明媚。仲春了，春光好似醉酒的女子，带着几分慵懒，也带着几分妩媚。

天灰蒙蒙的，下雨了，雨如珠帘般撒向大地。发泄一通后，虽倦怠起来，似乎仍意犹未尽。细如牛毛，脆如银丝。被雨水洗涤的大地，大片大片的新绿，十分耀眼。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一点也不错。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艾草团子的清香弥漫在微润的空气中，凉凉的，甜甜的。

一年之中，最期待的节日，除了春节，就是清明了。这节虽说不免有些凄清，但总是“万物皆洁齐而清明”，凄凉而不乏希望。

家乡过清明时，家中总少不了艾草团。除了扫墓，最独特的就属它了。

我的外婆是个勤劳能干的人，每逢清明，必做艾草团。我则乐在其中。因为艾草团做起来也不是很复杂，只须将艾草洗净与糯米粉充分混合再揉成团，上锅蒸好即可。艾草团的味道更不用说，清香解腻，余味悠长。每到此时，家里便漫着淡淡的艾草清香，好不舒服！

揉好后的艾草团对我来说，就是橡皮泥，只是全都是绿色的罢了。我拿着它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外婆不说什么，只是慈祥地望着我，任我胡闹。偶尔，也给我讲过去的故事。黄昏里，淅淅沥沥的雨，湿漉漉的天地，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坐在屋内。伴着雨声，女孩揉着艾团，傻傻地冲着老人笑，老人则一边不动地坐着，安静地看着女孩。身边散着淡淡的艾草香，多么美好祥和的画面。女孩是我，老人是外婆，淡淡的艾草香弥漫着，弥漫着！

放眼望去，人家屋顶上全笼罩着一层薄烟。山坡上，艾草在蒙蒙细雨中摇曳，绿得发亮，无比的精神。割艾草的人，戴着笠，披着雨披，提着蓝，姗姗地走向它们。割艾草的，大多是些女性，三五成群。她们说笑着，弯腰挥手，在艾草丛中来来往往，像舞蹈，山坡上不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艾草婀娜着，她们也婀娜着。

将满蓝的艾草提回家，要摘除老叶，去掉茎，反复冲洗。然后，再晾干，捣碎。

“为什么每年这天都要做艾草团呢？”我歪着脑瓜子问外婆。

“艾草驱邪，吃了百毒不侵。”外婆微笑着说。

而在我心里，艾草就是“爱草”，那艾草团里分明就融入了外婆揉进的浓浓的爱。

清明总是有阴阴沉沉的湿雨，从清晨至黄昏，下个不停。在弥漫的烟雨中，总有几个孤影，提着装满香烛的竹篮，蹒跚独行在山道上，渲染出一片无尽的哀思。

坟上，插着五彩斑斓、花样翻新的清明吊，像一蓬蓬怒放的花。

死者长已矣，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为幸福而活，快乐地活。人世就是这样。不然，怎么对得起一生默默付出的那些死者？死者又怎会瞑目？

清明，或许是最坏的时节，是抑郁的时节，是死寂的时节，是黑暗的时节，但肯定也是最好的时节，是开朗的时节，是充满生机的时节，是光明的时节。

上坟，割艾草，做艾草团，吃艾草团，是家乡的风俗，一直镌刻在我的记忆中。

忽然，远处似乎飘来了一缕幽香，那么熟悉。对，是艾团的清香。清香里，是外婆的味道，是家乡的味道。

好久没和外婆一起做艾团了，也好久没有吃过外婆做的艾团了。其实我的心里再明白不过，外婆的艾草团再也吃不到了。今年因为冠状病毒疫情的影响，清明节也可能不能回去给外婆扫墓了……这幽香，也绝不会是艾香。封城了，封路了，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也进不来。不过是我想象的罢了。

雨依旧不停地下着，恍惚中，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幅画面：满坡的艾草，青翠欲滴，在风中摇曳着。屋子里，艾香弥散着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外婆慈祥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