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人的生命如一条小河,不论之前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最后都会平息,直至干涸。
我的外婆以前是一个强势的人,做事儿麻利,吵架特别有力气。我天天和她在一起,动不动我俩就一起生气互骂对方。她满头的卷发一颤一颤,嘴角溅出来的泡沫都沾有口红的颜色。有一次激动到把手上的金戒指都给甩掉了。
三年前的外婆还是这样一个波涛汹涌的人。
那天晚上我回家,外婆就麻利地洗菜切肉,煮米下锅撒油,不一会儿晚餐就做好了。扯着嗓子喊我来吃饭。我拿着饭勺去盛饭,吃完后顺手就把饭勺丢在电饭锅里。
一会儿外婆去盛饭,看到了电饭煲里滚烫的饭勺,立马眉头紧皱,嘴唇颤抖,眼里喷火,狠狠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叫我过来。
我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她五官都扭曲,头发乱颤,质问我:
“你看你做的这缺德事儿,你让后面的人怎么拿?”
“你以前也是这么放的?我亲眼见到。”
“我哪有,别狡辩!”
“你不记得事多了,像上次……”
我们俩开始不厌其烦的翻那本泛黄的旧账,完全把问题的根本抛在了一旁,以至于我完全不知道这场战争是怎样结束的。
时间就这么过啊,过。这条小河就这么流啊流。
我到了初中也不天天他在一起了,我发现她好像变得温柔了许多。
上次她明明看到是我把水洒在木地板上,竟然不骂我,要放在以前,她肯定马上会让我反思自己的罪行和后果,因为水洒在木地板上是会起疙瘩的,很久很久才会消掉。
可她竟然就一个人拿着拖把慢慢地拖着一地的疙瘩。我突然看见她曾经的卷发好像变直了,无力地挂在耳边。
我还想辩解几句的,可话到嘴边的话,被她若无其事的一反常态的温柔的神情和声音塞了回去,转身走了。
我突然有点不习惯,我想起外婆真的有些变了。
现在的外婆在做美容护肤,似乎比以前更爱美了,但她不烫头发了,不化妆了,不戴金饰品,脖子上倒是多了座玉佛,不知是在求美,还是在求命。
她看起来似乎不像以前那么精神了,也没有那么强势了。
她总是和我说:“不和你吵,大声说话损害我的形象。”其实我知道。大声说话,她怕逐渐增多的皱纹会露出来。
不知怎么的。我是怀念的。
不是过去的时光,而是过去的外婆,是强势、做事麻利,会吵架的她。因为那个时候她是充满力量的,现在她的温柔、缓慢与原谅,让我感到了时间的恐怖。我不想回到过去,因为让她伤心生气的事太多了,我只希望在未来的时间里,她可以更快乐。
小河没有水了,便不再有大浪,等到她平静地露出石头时,我看到了上面刻着的,有我俩互相陪伴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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