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

屈原沉于汨罗江，百姓为了纪念他，每年端午在河上划龙舟，往河里投粽子，久而久之发展成了一个盛大的节日，习俗也是颇丰。但我们家不讲究这些。一到端午，家中最盛大的活动莫过于吃粽子。

虽然端午假只有三天，但端午前大约两三星期姑姑就骑着她的电瓶车四处摘粽叶了（苇叶，我们家习惯喊粽叶）。她常常在空闲时间提着一个大购物袋出去，有时还会带上我，骑个四五公里，来到往年摘粽叶的地方，采上一整袋子青翠的、散发着清香的粽叶。粽叶背面都有些绿色的小虫，她总把自己弄得浑身是虫。采粽叶是有技巧的。首先，芦苇常见的有干芦苇和水芦苇，而只有水苇能包粽子。姑姑一次跟我说，顶上穗子垂下来的才是水苇。支棱着的是干苇，是包不住米的。叶子也要选中间不大不小的摘，有的人看最下面的叶大，却不知道一煮就裂开了。近些年荒地开垦，芦苇越来越少，但姑姑还是总能找到：一个半荒废的工厂里、偶遇的农田边、几条人迹罕至的公路两侧……

采了粽叶，回家洗、煮，择出坏叶，把大约一半整齐，叠成叠，棉线一扎，挂起来晾干，随时能拆下来包粽子。剩下的新鲜叶子泡在一大盆清水里，淘些糯米，可以加些花生或是红豆，用篮子装好；旁边拿碗蜜枣或酱油腌过的猪肉；再备一把大剪子，一根筷子，一卷棉线或塑料线，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姑姑搬了把小凳子，打开电视机坐在客厅里，开始包粽子。

姑姑包的是小脚粽，形状酷似古代女子的裹脚。她抽出两片重合的粽叶，错开，再划过水中让两片粽叶亲密的贴在一起，一剪刀剪去粽叶上的节子，她手上像是只有一片大粽叶了。她比划两下，食指和中指横夹在粽叶顶端，一卷，卷出一个密不透风的漏斗样子的尖儿。再捻着粽叶围了个圈，看上去像是个盖儿，隔空盖住了“漏斗”。剩下那截叶尾在粽子尖儿上缠了一圈，被轻巧地塞进“盖儿”和“漏斗”之间的缝隙里。一捏，这粽叶就显出了小脚的雏形。

姑姑拢了米，往里灌一把，拿起筷子戳几下，让粽子的角落也不留空隙，继续灌米。想吃甜的，就放颗枣；想吃咸的，就放块肉；也可以什么都不放。米灌满了，压实了，再从盆里抽一片窄些的粽叶，衬在粽子下面，向上缠裹，小心翼翼的地藏好雪白的糯米，在粽子尖上走几圈，顺势缠到“腰”上，捏住。取出绳，咬住一头，另一头绷着，紧紧地捆住粽子，打结——一个粽子就完成了。一套动作由姑姑做来不过一会功夫，她早已熟能生巧无比娴熟，技法烂熟于心。

我每次也要凑上去包两个，可惜学艺不精，包出来的粽子不仅总是没有后脚跟，还干干瘪瘪的，和姑姑包的胖乎乎胀满了米的粽子一比，简直像是营养不良，从被继母虐待。

粽子在锅里煮上一个钟头就好了。开锅，粽香四溢。拎出一个，吹着气剪了线，一层层褪下深绿的粽叶，小巧的粽子简直巧夺天工。雪亮晶莹的糯米挤在一起，漾着盈亮的光，赤色的花生、红豆镶嵌其中，若隐若现，像是什么流落凡间的宝物。细看去，那处晶莹之中似乎透出淡淡的金粉色，小小咬下一口，啊，蜜枣！糯糯的米伴着粽叶的清香，枣儿的甜蜜，在舌尖绽开，回味无穷。

哥哥嚷着不想吃粽子，粽子一上桌他第一个眼冒精光。

每每端午节的那段时间，我们家总弥漫着粽香，餐桌上也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粽叶、糯米的芳香似乎已在我唇齿间晕开，我的眼前闪过家人们的笑颜。啊，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