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声处

往昔这条青石板路散发的是浓郁的炒茶香气和清鲜的苔香，可现如今茶香都渐渐地褪去了传统的外衣，苔香也不复存在了。

临街的居民家家户户都是两层小楼，二楼开着玲珑的雕花窗户。有些干脆就改造成了茶楼，供养着络绎不绝的游客，他们慷慨解囊，呈递来喧嚣，却也毫不客气地顺手捎带走了安静。

街东头，一家老字号茶楼，名叫裕昌。我和爷爷是这家茶楼的老主顾，掌柜的老王见着我们总是笑盈盈：“段大哥，今天忙里偷闲呐！小李，一壶上好的小兰花。”

“王老板今天生意不错啊！满上座，可不热闹。小兰花就一小盅吧，我也不坐了，站在这和你唠唠嗑。”

小李麻溜地端了茶来。

老人们的闲聊我可是一点也不想掺合，就央求小李带我去炒茶室看看，他犹豫着还是答应了。人声太大，爷爷也就没注意我的离开，继续着他的高谈阔论。

“闲人勿入”，门后又是一片新的天地。在那里到底是遇见安静还是重新遁入喧闹？

我希望是前者，但后者总是拔得头筹。倒不是炒茶室里本身的喧闹，而是隔音不好的木板一点点运输着前厅不断涌起的一波又一波的喧闹嘈杂。

炒茶室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敞亮，借着墙上的小木窗吝啬地透过(进)的一点微弱的光线，我大概是看清了佝偻着站在土灶前的老人。蓝色的橡胶袖套，白布围裙，脏的不像话。皮肤粗粝，皱纹清晰，身材瘦小，可看起来有些坚不可摧的样子。

小李道：“老师傅姓孙。”我的闯入似乎没有为他带来任何影响，就像炒茶室外的喧嚣。“他的耳朵不太好。”

我看他安静地站在那儿，手法娴熟地抓一把新茶撂进锅，一遍一遍细细搓揉，待到茶色深些之后，他撸起袖子，抄起两把茶叶，均匀地筛落。这样一个(系列)简单机械的动作(，)我看他重复了几遍就已经看不下去了。(，)殊不知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整整50年。

“现如今年轻人都上热闹的大城市去了，没人再回来炒茶，孙老就一直这么扛着，想把传统的技艺保留下来，没听他说过一个累字，(。”)(小李说。)

孙老师傅安静地立着，盼着一茬茬的茶叶出锅，豆大的汗珠扑簌簌地落，浸黄了他的白手巾。这样的等待他坚守了50年，这样的汗也流了50年。

“你这死丫头，怎么跑这来了？净给人添乱，时候不早了，快跟我回家。”

爷爷这么吆喝一嗓子，老孙也没知会一声，许是没听见，又许是骨子里的安静作祟，一声“再见”化为缄默不语的背影。

于无声处，就坚守本身已经是种崇高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