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相逢

《孤狼》·相逢

那场浩劫之后，失去狼群的皓月真正体会到了何为孤苦伶仃。狼经历了不断地进化终究形成以家庭为群体的生活，从而衍生出用团队合作的形式来进行捕猎。失去了集体，皓月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原本健壮的身体迅速消瘦下来，肋骨一根根突兀地支棱在毫无光泽的皮毛下可怜地支撑着这副皮囊，浑然一落魄公子的形象，整日游荡在草原雪壑之间，像被旷野遗弃的孤魂，落寞，孤独。

可为了生存，他不得不一边打猎一边跟踪着雪豹以免运气不佳时还能有残羹剩饭能暂时缓解饥饿。但聪明的皓月还不时细心观察，学习着这些大猫们的捕猎方式，就像前不久的儿时学习捕猎一样。他常常跑到草原上，踮着脚俯下身，逆着风绕着之字形的梅步以此来练习全新的伏击方法。慢慢的，他在一次次狩猎中掌握了腾挪扑闪的要领，且比起雪豹来说又多了一些灵巧。凭着这违背狼族捕食方法的方法，皓月才得以活下来。岁月的浸染让年轻的他多了一层睿智和老成。直到今天，他又一次来到那片曾经充满血腥的猎场，他内心的梦魇再一次挣脱了枷锁充斥着他的心灵，让他勉强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

皓月等着风停。他努力顺着被风雪稀释但依稀可辨的一缕残味追去。他心中的不甘，自责与愤怒在顷刻间爆发。现在的他再也不是以前懦弱骄傲的他了，现在的他承载了这片地区整个狼族最后的希望啊。

翻过几座小小的山丘，就能看到一缕青烟躲在白云之后，像是想掩藏什么似的。风送来隐约的香喷喷的烤肉气息。再近一些，一个和谐安详的村庄赫然出现在眼前，静悄悄的，简直像油画里的静物似的，只有那股炊烟时刻提醒着它是真实的存在。皓月本能地厌恶这炊火味，使劲地抽了几下鼻子，在高处趴下，顺着小坡一骨碌滚到坡下，趴在一丛灌木之间。

还是先离那里远点的好。皓月想着。

一缕暖阳使皓月忘却了暮冬的严寒，愈发有些困倦。他阖上眼睛，支棱着耳朵打算小憩一会儿。“咔嚓。”树叶发出被踩踏的哀怨。皓月立即清醒过来，但仍假装睡着的样子，悄悄绷紧腰部和后腿的肌肉。“咔嚓咔嚓。”脚步声愈发大了起来，还有一股猎狗特有的味道传来。哼，想必是溜出来的吧。皓月默默想到那些令人厌恶的随从的模样，打算给这位丧失应有警惕的不速之客一点苦头尝尝。

近一点，再近一点。这位客人丝毫没有察觉到皓月的存在，自顾自的悠然漫步。突然，皓月从平地蹿起，在空中急转狼腰，带起一阵携着枯叶的小小旋风。他精准地落在呆愣在原地的不速之客身上，猝不及防的客人被这“热情”的“款待”扑倒在地。皓月一个翻身爬起，抖落身上的草屑后用一只爪子踩住仰卧在地的来访者，饱腹感阻止他作出扑咬的举动，他就定定地端详着这位来客：白若繁星的皮毛，僵硬但又不失柔软的尾巴，还有那对狭长有神的眼睛。这和那道光多么像啊。皓月不禁颤栗，不觉绕着这个来访者打转儿，仔细嗅着来者的气息。浓浓炊烟的味道下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野性的气息。这是皓月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了。但怎么可能？当年的她怎么会···怎么会来到这里，沦为只会向这人类摇尾乞怜的猎狗！她到底是谁？皓月陷入了迷阵之中。

与此同时，那位不速之客像是缓过神来，匍匐在地，呲着牙发出低沉愤怒的咆哮。“嗷——”皓月对着那来者发出一声悠远平和的狼嚎，饱含着撕心裂肺的情感：若是你，跟我回去吧！回到属于你的旷野！对面的来客愣了一下，随即一个蹿跃，蹿到皓月的身侧顺势叼住皓月的侧颈，只要她的牙尖向右偏一点儿，皓月从此就会消逝于正午生锈的光焰中。面对这对皓月来说尚且稚嫩的扑击，他只要一个打滚儿便可挣脱，最多损失几丝银灰的狼毛罢了。但他没有这么做。他转头，用自己冰蓝的眸子直视她同样碧蓝的瞳仁——那倒映着他，散发着野性，温柔与王者气概的深邃的狼的瞳仁。不会错的，那是芸笙啊，是那个冲动，漂亮的芸笙啊。他不能还手吧。

或许是被皓月的凛冽所震慑，这来者竟对自己的扑击产生了一些犹豫，总觉得眼前的这匹狼有着似曾相识之感。他是谁？他到底是谁？那不速之客心里想着，只知道他不能与平日里的那些猎物相提并论。“嚯——”一声尖利的哨音划破长空，打破了难得的寂静。那是召唤猎犬的号哨。她困惑地松开皓月的侧颈，后退两步飞也似地奔向村庄，同时也暗暗惊异于自己的心软。她甩甩脑壳，加快了奔跑的脚步，快得连那掠着她飞的灰鸽子也望尘莫及，一敛翅膀直冲云霄，只留片片飘落的轻薄的绒羽在迟到的温暖阳光中打转儿，迟疑不决地寻着落脚的地方。

皓月追着那白光跃上山丘，却在山丘的顶部止步不前，看着她敏捷地在灌木草场之间穿行，径直去到那弥漫着炊火气息的村庄。他锐利地目光想要穿透掩埋在阳光后的秘密，可最终还是失败了啊。皓月深深望了那白光——此时快抵达村庄的她一眼，转身离开，留给这充满氤氲的地方一个孤独坚毅的背影。

········

那来者一刻也没停歇地跑回了安宁的村庄，钻进与另两只猎狗同住的窝棚——铺着干稻草，略显低矮的小木屋。她疲累地倒在自己的窝里，团成一个球把头埋在自己的皮毛里，嗅着自己皮毛深处那丝若有似无的气息。晒得暖暖和和的干稻草更加掩盖住了这气味。她的耳朵神经质地抽搐着，像是在惧怕着什么。她把自己团得更紧些，想要尽快进入午后愉快的小憩中。

“艾艾——”屋子里传来主人呼唤她的声音。她站起来，抖落满身干草，摇摇自己僵硬但如拂尘般的尾巴小跑着去到屋前。洛卡——一只体格健壮的棕黄色公猎犬和逐浪——一只身形修长的银白色母猎犬早已在主人身边候她多时。同行的还有邻居家的三条猎犬与他们的主人。艾艾看着主人意气风发地扛着猎枪与装着干粮的背囊就知道又要进入他们的主场。她忘却了刚才的不快，站在猎犬小队的最前端爆发出心底地出发号角：“汪-嗷——”这吠叫不纯正，但野性十足。她的主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跨上枣栗色的高头骏马，一甩马鞭随着清脆的鞭花儿奔向草原。艾艾在草地上飞奔，舒展着四肢轻盈地蹿跃着，奔向闪着银光的雪山之麓·······

而此时的皓月，蹲坐在山丘上看着夕阳沉浸在远山的隐晦之中，仰天长啸······

苏州市立达中学 初二（16）班 汪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