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1．空间守望

这个星球又要开启一次新的轮回了呢。

我每天就这样看着她们一次次跌入彼此留下的黑洞中，反反复复。

我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我是可笑的局外人。

十年前我救了一个女孩子，她叫栖。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才十岁，倒在一个树桩子下面，浑身是血。我带着她回了家，请了我们那里的老医生来看，后来也治好了，应该是被仇家捅了一刀，离心脏只有一点点距离。只不过栖不爱说话，非常不喜欢。她的身体也弱得很，不过三年前好像突然强壮了许多，也会蹦蹦跳跳了。

还是那个三年前。

三年前栖人格分裂了。

我可以清楚看到每个她。因为我是空间守望者。这点人类都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会把我关起来，然后像我们用四维视角看三维一样把我剖开来。

一开始栖在半夜里会坐起来抱头痛哭问自己是谁，然后再在镜子前指着自己笑。

她说她叫“粮白”，叫“留时”，叫“云鸦”，还叫“栖”。

粮白是一个温柔化的她，心思细，观察力强。

留时是一个冷静的她，不悲不喜，波澜不惊。

云鸦是一个男性化的她，还是女儿是，不过性子直接。

栖才是真正的她，只不过现在的她不完整了。

现在，要称“她”为“她们”了。

每天早上第一个醒来的一定会是粮白，然后温柔地像镜子里的“她”“打招呼”，在粮白看来，镜子里的是留时。

接着留时平静地洗漱吃饭，然后站在衣柜前，一件外套的间隙，她的眼神又变了。

云鸦走到窗前，开始活动身体，这期间云鸦和留时不停切换。

运动完之后，栖醒来了，栖的本身十分脆弱，十年前胸口的伤还留着疤。

等到下午，我敲门进去的时候，迎接我的一定是粮白。

“先生，您来了。”她说。

“粮白，你和你的朋友住在一起习惯吗？”

“很好。”

我必须把一个人称为四个人。

这样的轮回每天都会发生。

在栖的世界里，粮白是粮白，留时是留时，云鸦是云鸦，栖是栖，她，是四个不同的她。

一般的精神分裂患者都有意识自己是一个本体，然而在栖看来她的四个自我是同时存在于同一个空间的。也就是说我能看到的切换只建立于栖本身的轮回中。而这样的轮回往往有许多的空间漏洞。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现在看到的栖是不是还存在于不同的空间？

这个疑问持续了三年。

直到那一天。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四个她的同时存在。

一如既往，粮白醒来，对着“留时”打招呼。留时开始洗漱，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关上水龙头。

我感到不妙。

水从门缝中满出来，这个时候，栖正向卫生间走去。

重重倒地的声音。

“栖！”我大喊一声冲了进去。

世界停顿了两三秒后，我，连同地上的栖一起卷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是栖，外面是我。

“平行空间！”我意识到，这就是师父当年告诉过我的东西。

“不。”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全是，她是一个轮回，由四个平行空间组成。”

“师父。”我恭敬地低下头。

“守望，我问你，什么是平行空间？”

“平行空间是存在于不同时间轴但其他条件都相同的空间，它是多元宇宙中所包含的各个宇宙。”

“那你知道‘无我’吗？”师父眯着眼睛。

“不知道。”

“‘无我’论是佛教的学说，若同相貌来看，人的每一阶段长相并不相似；同性格情绪来看，人的变化更是巨大；同学识思想来看则更大相径庭……总而言之，佛教学说认为是没有真的”我”的。放到现在，人类所意识到的我只不过是一个有意识的单独的生命体罢了。”

“守望，你再看。”

盒子被分成了四层一模一样的东西，每一层都有一个小人儿，我再凑近一看，是她们。

栖，哦，是她们。

“师父，这就是我救的那个女孩儿，只不过……现在变成了四个。”

“不，守望，在这里待上一天，你会发现的。”

我听了师父的话，没动。

很快我就发现了蹊跷。

每一个“栖”，都做着不同的事，相差的世界微乎其微，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

我一开始没发现，直到我捕捉到栖的本体，那个我养了十年视为女儿的本体。

紧接着我发现了粮白和留时，最后在留时切换成云鸦的时候我找到了云鸦。

如果只是单纯地来看这四个不同的空间的话，这些根本就不会被发现。所以，我是把目光积聚到其中一层才发现的。

我继续观察着，每一个“栖”切换的时候发生的事。

第一层的粮白醒来时，第二层的粮白还在睡眠，第三层就不是粮白了，是留时，第四层的留时刚好翻了个身；第一层的粮白像“留时”打招呼时，第二层的粮白坐起身子，第三层的粮白准备坐起，而第四层的粮白还在揉眼睛……

每一层都是那么完美。

然而我并不懂。

“守望，你知道每一层的切换，上一个人格去了哪里吗？”

这句话点醒了我。

对呀！平行空间的本意是除时间维度外完全相同的空间区！也就是说分裂之后的栖的人格除了存在于她的身体之外（三维）还有可能存在于平行空间内！

既然栖会人格切换，那么切换下来的人格延到其他空间也不足为奇了！

首先空间1里是粮白，那么留时，云鸦和栖去了哪里，总不会死掉吧？

只有平行空间。

我立刻兴奋起来，着手开了空间管理卡，问师父要了秘钥，调出来了更多空间到那个盒子里。空间管理员们一般在没事的时候都喜欢调平行空间出来看。我师父就是管理员，我还不是，只能在人类世界上四处游逛。其实说白了，越糊涂越快乐，像我们这样的在三维世界活得格外辛苦。

果真，存在于第一个空间的留时却换成云鸦后的留时刚好出现在第二个空间的粮白身上……

原来栖的人格存在于不同的空间。

师父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守望，你知道三维吗？”

“知道，物理三维是长度，温度和数量。”

“那平行空间是几维？”

“我认为单独的来看是三维，但我们合起来看就是四维了。”

“人是几维的？”

“三维。”

话一出口，我就发现了不对。

人是三维，那么栖为什么可以同时存在于三维和四维中呢？

“师父。”我问他。

“人格。”师父笑了一下，“人格是以利于人体意外的东西，它不是三维的物体，它可以多维的。存在于三维的栖只有一个，而其他的，不管是四维的还是三维的都只是人格。”

“人格既然没有维度又是怎么时间化的？”我不明白了。

“你背一下定理，关于平行空间的。”

我默背了一遍。

“懂吗？”

“因为三维的栖也有多重人格，而平行空间的特性又是单一的，所以人格也会被时间化。”

“不错，挺聪明。”

“师父，为什么我们……可以看到四维？”

“我们在四维以上。”

“啊？”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现在的你是你的人格。”

“人格有意识？”

“当然了！否则那些什么白什么鸦的怎么活下来？”师父摸着胡子笑了。

“你也是人格？”

“也是也是。”

“人格可以和人格交谈？”我一时没有从“我是我的人格”中反应过来。

“是的。其实人类都有许多人格……你知道纠结吗？”

“就是心理有两个我在打架……噢你是说是两重人格的斗争？”

“差不多，是人格切换时的混乱。”

我没有问下去，而是接着看。

栖滑倒了。

我头突然“嗡”的一下。

“你要知道，人类无法解释的就是真理。”师父最后的话久久盘旋。

我头好疼。

但是，我似乎知道了打破轮回的办法。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局外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救赎。

二．治愈与时空的救赎

不是人格。

是轮回。

我带栖去了很多地方，可是我似乎带不走她。

怎么说呢？带走人之后仿佛失了魂，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最后我请了医生到家里。

“她没事。”所有医生都这么说。

不，一定没那么简单。

我花了一下午去翻了关于量子物理学和心理学的书。当我把目光投向宗教与神明的时候重重叹了口气。

人类自以为是地以为真理是真理。

然而请随便某一个人举一条真理就不难发现，真理是什么？没有真理！

我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清这些。

真理，我是我，“我是我还是我是我的人格”这个又怎么解释？

我还去找了精神病医生。当我得知“严重的心理障碍，患者的认识、情感、意志、动作行为等心理活动均可出现持久的明显的异常，不能正常的学习、工作、生活，动作行为难以被一般人理解”叫做“精神病”后，我大大的愤怒了。

他们没有病，只是知道了太多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而已！

我无功而返。

通过药物杀死一个人的显现人格其实太残忍了。人格可以有行为和思想，只不过没有维度而已。

“你错了。”师父。

“守望，三维可以杀死三维吗？”

“有时能。”

“……好像不能。”

“杀死四维呢？”

“怎么可能，我们看不到四维呀！”

“那你觉得三维的要可以杀死无维的人格吗？”

“不能。”我顿悟。

“唯有人格抑制人格，本体抑制本体。”

我懂了，栖只能靠自己跳出轮回，一直所谓的粮白，云鸦和留时。

局外人，可笑的连我都害怕。

栖用了十三年，从分裂到治愈。

她的那一次滑到使她困入了梦境中。

这一回是她自己看到了粮白，留时和云鸦。

人的本体太过于脆弱，所以才会有人格将其包围，当本体受到损伤时，其他人格也会进入睡眠。

我可以看见到的，存在于二维栖的睡眠。

但是栖所在的本体空间中，栖死了。

但因为轮回被打破导致空间扭曲混乱，不同时期的“栖”同时出现于一个空间。她们所看见的东西全是混乱的，她们没有意识自己是同一个人。

“本体在本体的空间死去但刚好轮回打破所以本体没来得及死就卷入了平行空间的扭曲空间区对吗。”简直是绕口令。

“虫洞。”师父只给我两个字。

“通过折叠空间？”

“你继续看。”师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她们在彼此眼里都是一个固定的影像，都是之间轮回中的内容。

“距离。”

“这又扯回三维了！”

“你再想想之前的东西。”

三维是单个的空间，所以完全成立。如果当时的扭曲空间是一个虫洞，如果虫洞质量大的话，完全可以在不同的地方固定下呈像。

之后的她们渐渐发现了不对，似乎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

粮白发现了地上的水，同时栖看到粮白的呈像。

“时间虫洞？”

“理论上存在，”师父叹了口气，“人类不知道，我们在巡逻的时候也没发现过，不过应该存在，就是空间漏洞。也许它们中和的非常快，我们来不及发现。”

“可惜这一次您没在。”我叹息，“不然就可以捕捉到了。我一直都很想在房间里挂一只时间虫洞。”

宇宙空间会出现许多漏洞，大多都自我中和了，留一些虫洞，黑洞什么的。不同的平行空间乃至外空间和反空间宛如一个万花筒折射出更多的漏洞……其中有些呈镜像，又是跨纬度，所以理论上可以产生时间虫洞。

“现在她们意识到本体的存在了。”

“师父，这里的虫洞是不是水？”

“你继续。”师父不动声色。

果真，四个“人”同时进入水的那一刻，虫洞出现了。

时间倒流回昨天。

当留时洗漱完后，栖冲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龙头。

然后栖痛苦地爬上床，抱头。

“她……”

“她在自我中和。”师父说。

栖醒了吗？

还没有。

现在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现在的昨天所以为的的明天。

现在就是现在，正如你所看到的秒针一样坚定而又有力。

没有人可以说现在又多长，所以现在是真理。也没有人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所以现在还是真理。

半年的观察表明，除了偶尔的中和错乱导致短暂的人格混乱性分裂外，没有轮回，栖十分好。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先生，她们不会回来了，我保证。”

“你永远无法保证。”我说

人类无法保证，所以人类无法解释的都是真理。

我是谁？是我的人格还是我？

你不知道。

现在是什么？

你又不知道。

你是不是精神病？

你是，也可能不是。

到底是不是？

你还是不知道。

我？

一个局外人，当着守望人的角色。

——END——

三．后记，跳出世界看世界

我在写这个东西的时候想到很多东西。

霍金先生的《时间简史》

高铭的《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其中《四维虫子》《桔子空间》《三只小猪》给了我很多启发。

还有F（x）小姐们的《4 Walls》MV. 可以说是栖的本体。

我认为人跳不出世界。

而疯子可以。

于是我当了一回疯子，尽管没有人懂我。

用局外人写自己，

用世界写世界。

大部分应该是有理可据的，

小部分自我意识。

跳出世界看世界。

启小七写於乙未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