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心头一亮时

时光匆匆，点点滴滴汇成水，流淌在岁月隙间。不经意瞥去一眼时，刹那间，就会为水面微动涟漪，泛起的粼粼波光而热泪涟涟——那都是曾在心头折射出烁烁光亮的动人回忆。

大雁南飞之时，瑟瑟秋风争先恐后地钻进衣袖，冻得人手脚冰凉，鼻尖通红。高远的天空、如羊绒毛般布满天空的云朵、视线尽头朦胧蒙纱的房屋和倒映着秋色的湖面都呈了暗淡的白色，远处的人影仅仅两三粒。高楼限止了日光，只肯它从树叶的隙间探个头，没法儿温暖像握了块冰的手心。

“妈，能给我织件毛衣吗？”我头埋在外套里，闷闷地问道。“行”她笑着拉了拉袖子，转身翻找抽屉，一手叮叮咚咚地扯出毛线球与木针，一手轻轻捏了捏我的指尖“诶，你手这么凉！我织厚实点，你别乱扯。”她拢住我的手，惊呼了一声，又握住揉了揉。

母亲眼睛眯起，拣着毛线穿针头，却再三擦针而过，她犹豫了下，迅速地换了条线，又再三地尝试，我看到她的手小幅度地抖动，情不自已地心头一酸。待顽固的线头终于顺从地低头时，她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

之后的步骤都不是难事她舒展开紧缩的眉眼，动作渐渐流畅起来，仿佛织过千百件似的，娴熟地这儿一挑，那儿一绕，提着木针微微一扯，又把一个结紧紧系住。来回几遍都似乎在同一个地方，次数多了才能看出微微移动了些。母亲的针灵巧地穿插在柔软的毛线中，也穿插在静静流淌的时光中。我百无聊赖地靠着桌面，撑头望她：低垂的头额上布了几条不明显的皱纹，黑亮的鬓发里埋着几根白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颊泛起红霞，嘴角微微勾起，母亲的侧脸温柔极了。她的手指窜动在红得热烈的毛线间，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起来，全身上下无一不彰显着满足与幸福，那对眼眸满含粲然笑意，仿若神奇的星光。

我顿了顿，忽然间发现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凝视过母亲了，连她什么时候开始老去的都不知道印象中仿佛鬓边的白发是一夜间冒出来的，额间的皱纹是一刹那窜出来的，一丝酸楚意味袭来。从不吝啬自己的时间，却没耐下心，仔细看看她的侧脸，总是踌躇着向她倾诉，沉浸在无微不至的关怀中。每每悲伤漫上心头，她就轻轻拭去我的眼泪，替我收拾狼藉的一切。那时的她，也是这样专注地凝视着我吗？

母亲并不健谈，我们相顾无言，只闻窗外的树叶唰唰啦啦地飘落，寒意想从窗缝里钻进来我关紧窗户，将它坚定不移地拒绝在外，家里如三月暖春。我从不知时光可以流淌得这么温柔，云朵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在清亮的天空上小憩着。母亲细致地织出毛衣，织出让人心头一热，像烛火般温暖而明亮的动人时光。我专注地望着她，就像刚出生的小鸭眷恋地望着鸭妈妈那样。

现在我有时也会摩挲那褪了色的毛衣，那一个个线头似一串串密码，打开岁月的珍藏，打开被忙碌不停的生活丢失的美好回忆，让漂泊疲累的心久违地平安着陆，仿佛旅人被林间篝火温暖，仿佛漆黑的夜空被万丈光芒照亮，仿佛干涸的大漠长出生机盎然的绿洲，心头一亮，美好就已被深深铭记。不辜负曾经感动过自己的亮眼时光，人生的长路上才会一片光亮，即使寒冷，也是一段愉悦的旅程。

最美不过母亲蕴满似水柔情的眉眼，最美不过醇厚动人的时光，最美不过一片光亮的人生旅途，最美不过心头一亮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