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

天已完全黑透了，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点点繁星，厨房里却依然灯火通明，一缕缕银白色的蒸汽顽皮地顶起锅盖，却又急忙在空气中氤氲开一片迷蒙的水汽。

锅中的大闸蟹却不减鲜红。随着蒸汽在锅中上下舞动。我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眼巴巴地等着蟹出锅的一刻。

每到金秋，蟹就是我和奶奶绕不开的话题，奶奶常年做水产生意经常赶早市去买螃蟹，经不住我死缠烂打，终于答应和我去赶一次早市。到了水产码头，年幼的我便被惊呆了，从未见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似乎全苏州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眼前是一片人的森林，耳边是无数只蟹吐泡泡的声音，不时有几艘船拉响汽笛离开，声音直冲云霄。奶奶见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干脆拉起我就跑，一边跑一边说：“在码头上买螃蟹就得快……”鼎沸的人声依旧包围着我，可我却不再慌乱。几抹朝阳透过云层，折射出夺目的光芒，与奶奶的头发交相辉映。不久我们就挑好了蟹。

光是挑到了蟹还不行，还必须把它们刷洗干净才能下锅。回到家中的奶奶火急火燎的胡乱吃了些早点就冲进了车库。我赶忙丢下碗也冲了进去。只见奶奶把蟹都从篓子里倒出来在桶中加了点水，打开气闸确保蟹不会死掉，接着就把蟹翻过来一只手按住蟹钳使其不能乱动，另一只手使劲的掰开了蟹的后盖用一把刷子刷去盖内的污泥，由于用力过猛琥珀色的老茧也稍稍开裂，手背上的青经一根根暴起，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清晰可见。

“奶奶，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还小，就在旁边帮奶奶看好蟹不要爬出来就好。”氧气闸在暗处丝丝作响，车库顶上的白炽灯微微摇晃，在一老一少的身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好不容易把蟹洗干净了，奶奶提着桶走进了厨房“走，奶奶给你煮蟹去”

如今奶奶头发全白了，曾经挺直的脊背已略略弯曲，我却已经长大。奶奶老了，家中再也没有横行无忌的螃蟹。可每到金秋，虽然总有螃蟹上桌，却是失去了许多趣味更没有奶奶对我的爱在其中了。午夜梦回，灶上的蓝色火焰添着炖锅，一缕缕银白色的蒸汽逸散在空中，恰是一个勤劳的奶奶和她的小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