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飘过岁月

杜鹃，杏花，迎春，在老家的院舍前开的正灿。阳光挤过枝叶间狭隘的缝隙，躺在了花上，镀了层薄薄的光膜。但我最常见到这些花儿不是在门前，而是外婆绣的手巾上。

外婆是个绣花的高手，每每花开正盛时，外婆搬了木凳在门前坐着，拖出绣架，架上摆着满装线团的小竹篮，眼睛透过擦得锃亮的镜片紧盯着手中的针线。不同色彩的细线无力地垂在针孔中，但当外婆抬起手，将其戳进手巾间时，那线像是有了灵魂，被赋予了生命，灵活地在巾面上游走，恰如舞者。

外婆每次绣花仿佛和世间隔绝了。每在闲暇的午后，阳光是静的，是暖的；风是动的，但是暖的。风起时，外婆的灰发被风托起，向上胡乱扭动，针上的线被风拉拽，左右弯曲。纵使风盛，外婆的眼睛也没眨过，也没有离开手巾过，细线依旧穿梭在巾面上，外婆的神情依旧安静祥和，嗖嗖几针，一朵活灵活现的杜鹃在巾面绽开，藏匿在绿叶中；线由深即浅密密递进，因为阳光照着的地方远比树叶遮挡的地方来的亮些，所以的颜色就会更亮一些。那些线像是接力棒似的，平行着向后递进，直递到花尖。扯出最后一针，外婆的瞳孔随着细线绷直而放大，后又转小。外婆细细端详着，拿起架上的绣花剪子，有时会带着失落的神情拆去一些线，有时会剪出多余的线露出喜悦的表情。

外婆不仅会绣花，还会绣些别的东西，像彩凤，花虎这些鸟兽外婆都会绣。每轮到村里谁家过寿或者春节时不少人会来请外婆帮忙绣在寿星穿的衣服上，小孩的鞋子上。外婆都会答应，但有时顾着地里的活只能晚上来绣，第二天继续下地干活。来拿绣品的人都会带些小吃，鸡蛋这些来答谢外婆，外婆总在对方的劝言下才收下。

时光荏苒，外婆的头发已经花白，眼神也不大好使了，绣花渐渐成了我母亲的爱好。每当母亲绣花时，神色动作，姿态像是和外婆重合了一样。岁月交叠，外婆手中的花飘到了母亲手里。

当我看到外婆，我总会想起院舍前那些生机勃勃的植株，总会想起外婆手上绣过得栩栩如生的花朵。

如今，花飘到了母亲的手上，但总有一天我也会接住那飘来的花。

一朵花落到了时间的溪流上，奔流不息地漂走，被春风吹起，飘过了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