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
树•人
六岁多时,我因为身体的缘故,离开了都市重庆,回到家乡暂时居住了一段时间。
我们家坐落在城南一角,三层小洋楼,房前一条小马路蜿蜒而过,隔壁人家院子里的葡萄藤羞涩地探出了头。这里的人们毗邻而居,家家户户都种着些草木和蔬果。早晨,小贩热情的叫卖;晚间,人们散步时熟络的招呼声时时萦绕于耳边,完全不似重庆鸟笼般的高楼和川流不息的汽车。
爷爷奶奶的热情,幼时的朋友,邻里的亲切都使我的心与这个小城拉近了几分。当然,还有这里的一草一木。
初来乍到,我发现院子里有一棵柚子树,那小树傲然挺立,一片片树叶在微风中摇曳,绿得自然,显得格外好看,我一下子喜欢上了这棵树。以后,我时常坐在小树的绿荫中看书,伴着它“哗哗”的轻言细语,我的心总能得以平静,又有些陶醉。
我和好朋友在一张纸上写下我们对未来的美好愿望,再把它埋在树下。希望这愿望像树上的柚子长大成熟,有一天能结出硕大的果实。
后来,我随妈妈来到了广东的一个城市上学,每天去学校的必经之路都被一颗颗参天大树环抱着,它们像一排威风凛凛的士兵,在尘土飞扬之间,捍卫着那一片湛蓝的天空和一份洁净的空气。
早春的落叶枯黄直至飘零之时,我踏着这犹如飘落到人间的小精灵,惬意地听着它们演奏的自然音乐,快乐极了。我抬头望着这南国的树,觉得它们像亲切又威严的老者,向我频频点头。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家乡的小树,也是如此的富有灵性,想到这,甜甜地笑了。
可是有一天,那群和蔼可亲的“老者”不见了。
那天下午,我走在放学的路上,远远地望见了一个“庞然大物”,一边发出刺耳的“刺啦”怪叫,一边向老树伸出它巨大的魔爪……
几个月后,马路中央架起了一座天桥,老树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连接天桥的台阶。那天桥高高耸立着,雪亮亮的白漆,白得刺眼,看得人心里发怵。
“呀,这里新修了一座天桥,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是呀,这可真好,这样可更方便了。”
“那些树……”
“到处都是树,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是……”
我走在路上,听到旁边的一对男青女青兴高采烈地议论道。
我往老树们曾经待过的地方望了望,依旧是那崭新的台阶,于是又怀念起家乡的那棵小柚子树。那棵小树还在吗?我心里空落落的……
几年过去了,我和妈妈又搬到了一座沿海的城市和爸爸一起居住。
在新小区里,也有许多绿树,它们一簇簇拥着,为居民遮阳避雨。树上的小花瓣时而零落下来,一场小雨过后,花与树更加清新自然。小区里的一潭湖水色如翡翠,与树影照应,真可谓是一幅“一水护田将绿绕”的恬静景致。
从我家往楼下看,到处翠色欲流,满眼的绿铺满了小区的道路,这些生机勃勃的景象,使我喜欢上了这个小区。
一天早晨,我又听见熟悉的“刺啦”声,那个可怕而尖锐的嘶吼在我的耳朵里充斥着,我知道还是那个庞然大物。于是拉上窗帘,再不敢往窗外看上一眼,我怕再看到那些大自然的使者遭受摧残的样子。也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涌上几分罪恶感。
下午,小区恢复了以往的祥和,又响起孩子们的嬉戏声和老人们的谈笑声。
此后,我依旧热爱自然,但我渐渐忘却了曾经的那些树与埋在树下的梦想。
这个暑假,我又回到了家乡的小城,看望那儿的亲人。
看着那许久不见的院子和隔壁探过头来的葡萄藤,千丝万缕的记忆,霎时牵起一缕——
回眸之间,我欣喜地发现小树还在,它虽依旧孑然一身,但绿意盎然。
小城是熟悉的小城,人是熟悉的人,物是熟悉的物,还有那棵小柚子树,带着我们美好的期望,在悄然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