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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碎了

2022-05-06 19:16:49

2006年的秋天,我从老家那个小村子考进了县城里的高中,因为在学校住宿,母亲心疼我学习累,每周周末都会给我送一大堆东西,生怕我遭一点罪。几个月后,我因为一些原因,从学校搬出来,和同学一起租房住,直到放寒假。

正月过后,学校就要开学了,母亲送我回学校。母亲背着铺盖卷,手里拎着这一个周给我准备的吃的,有些艰难的向车站走去。天气乍暖还寒,寒风吹起了她干枯的头发,吹透了她单薄的衣衫,我看着那厚厚的铺盖卷一点点地压弯了她的瘦小的身体,沉甸甸的布袋在她的手心勒出深红的印记,想从她手中拿过袋子,她却不肯。似乎是不想让我担心,争夺过后,母亲走的愈发快了,没一会儿就到了车站,我们上了车。

上车后,母亲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放下行李,把那一大袋的食物搂在了怀里。路途遥远缓慢又颠簸,车上的人挤得很满,母亲怀里一直抱着那袋食物,直到下车。

下车的时候,母亲被旁人挤了一下,手中的袋子碰到了车门,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母亲赶忙下车,打开袋子一看,里面的鸡蛋碎了好几个。母亲懊恼极了,口中不停地在念叨着,不停地在责怪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小心。看着那碎了的鸡蛋,没有片刻迟疑就开始用手往外抓,一边抓一边责备的过失。粘稠的蛋液糊在母亲的手上,慢慢地向下滴落,几块碎蛋壳还扎伤了她的手,周围人投来了异样的眼光。我看不下去了,赶忙走过去,心里嘀咕着:不就是几个鸡蛋么,至于这样么,就不嫌丢人么。

还未等我开口,便对上了母亲那张满怀歉意的脸。她眼眶有些红,紧张地对我说:“对不起啊丫头,妈不是故意的,待会妈在给你买,不担心吃不上……”我嘴唇抿了又抿,没有开口,只是拿出手帕把她手上的蛋液擦干净,便拽着她走了。

到了出租屋,她把行李放下就要出门,我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股烦躁,没跟她一起去,坐在床上胡思乱想。想起刚才的事,又觉得丢面子,又忍不住心疼母亲。过了一会儿,响起敲门声,我打开门,发现母亲买了一大袋的鸡蛋,小心翼翼的提进门,手不自觉的攥紧衣摆,说:“找了好几家店,一个一个挑的,贵是贵了点,但能给你吃上比啥都重要。今天的事是妈的错,你生妈的气啊……”眼前的人慢慢模糊了,眼泪不停地往下坠。母亲看见我哭,一下就慌了,想用手给我抹眼泪,又怕手上的茧伤到我,攥着衣袖给我擦眼泪。我没忍住,一把抱住她,哽咽地叫了一声“妈”。

年少时那些无知的自尊心使然,我对父母的一些做法总是不解。我不知道为什么城里的孩子都有新衣服穿,而我的衣服上总有难看的补丁;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那么自信,我却总躲在角落里不敢见人。这些差距让我感到自卑,也会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他们并不光彩照人,只是这平凡的世界中最不起眼的那一粒尘埃。

可我似乎忘记了,即使再平凡,他们也是这一生最疼爱我的人。只是我年少时的无知,让我错过了无数个他们爱我的瞬间。直到那一天,我看着那满手的鸡蛋液,那新买的一大袋鸡蛋,我突然间懂了:原来没有什么比爱更重要。而那些年少时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尊心,其实根本抵不上父母万分之一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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