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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瞻的日记

2019-06-03 20:29:37/丰子恺
今天我看见一种奇怪的现状:

吃过糖粥,妈妈抱我走到吃饭间里的时候,我看见爸爸身上披一块大白布,垂头丧气地朝外坐在椅子上,一个穿黑长衫的麻脸的陌生人,拿一把闪亮的小刀,竟在爸爸后头颈里用劲地割。啊哟!这是何等奇怪的现状!大人们的所为,真是越看越稀奇了!爸爸何以甘心被这麻脸的陌生人割呢?痛不痛呢?

更可怪的,妈妈抱我走到吃饭间里的时候,她明明也看见这爸爸被割的骇人的现状。然而她竟毫不介意,同没有看见一样。宝姊姊挟了书包从天井里走进来,我想她见了一定要哭,谁知她只叫一声“爸爸”,向那可怕的麻子一看,就全不经意地到房间里去挂书包了。前天爸爸自己把手指割开了,他不是大叫“妈妈”,立刻去拿棉花和纱布来么?今天这可怕的麻子咬紧了牙齿割爸爸的头,何以妈妈和宝姊姊都不管呢?

我真不解了。可恶的,是那麻子。他耳朵上还夹着一支香烟,同爸爸夹铅笔一样。他一定是没有铅笔的人,一定是坏人。

后来爸爸挺起眼睛叫我:“华瞻,你也来剃头,好否?”

爸爸叫过之后,那麻子就抬起头来,向我一看,露出一颗闪亮的金牙齿来。我不懂爸爸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真怕极了。我忍不住抱住妈妈的项颈哭了。这时候妈妈、爸爸和那个麻子说了许多话,我都听不清楚,又不懂。只听见“剃头”,“剃头”,不知是什么意思。我哭了,妈妈就抱我由天井里走出门外。走到门边的时候,我偷眼向里边一望,从窗缝窥见那麻子又咬紧牙齿,在割爸爸的耳朵了。我继续哭,我在妈妈的怀里睡去了。

我醒来,看见爸爸坐在钢琴旁边,似乎无伤,耳朵也没有割去,不过头很光白,像和尚了。我见了爸爸,立刻想起了睡前的怪事,然而他们——爸爸、妈妈等——仍是毫不介意,绝不谈起。我一回想,心中非常恐怖又疑惑。明明是爸爸被割项颈,割耳朵,又被用拳头打,大家却置之不问,任我一个人恐怖又疑惑。

唉!有谁同情于我的恐怖?有谁为我解释这疑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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