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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老屋

作者:江西省 童如珍

我的老家曾是依山傍水的典型江南村落,我在那里生活了17年,离现在居住的城市8公里,如今算是城郊。由于村中无直系亲属,故而每年除清明回去扫墓祭祖外,平时鲜为光顾。老家,就这样渐行渐远,在自己的生活情结中逐步模糊与淡忘。可不知为何,近期总在梦中回到老家。井旁的老樟树,家中的老屋,憨厚的老父亲,还有村外的沟溪山丘、小道田垅,就像倒带的黑白电影,一帧一幅都变得异常清晰。

本家堂叔几次来电话告知,我家老屋年久失修,恐有倒塌先兆。终于,在一个空闲周末,一人驾车前往。出城往西,但见由原来防洪堤改造而成的鹰西大道,顺着信江曲折蜿蜒,宽阔流畅,小车像鱼儿穿梭,几脚油门便到了村旁。将车停稳,登上路边一土包,放眼眺望这个近在咫尺却又逐渐远去的老家。曾几何时,这个孕育了三十四代童氏后人的村落是那样的幽静与安详。登高望水、开门见山、鸡犬相闻、炊烟袅袅,我曾经用这些美好的词汇向人们描述自己的老家,可如今没了底气。206国道、沪昆高速、鹰西大道穿村而过,犹如少女脸庞上刻划的几道伤痕,惹眼而别扭。村南、村东的汽车城、工业园区,村北、村西的高速入、拦河大坝早已将原来荫葱的绿色刨得精光,只剩下灼眼的日光和裸露的现代洋房。

小时候,一个人在村后高石岭上,遥望江中帆船星星点点,不知从何而来,又去往何方。夏天夜间在红石岭上纳凉睡觉,大人们日间劳作一天倒头便睡,可我总是仰望着星空发呆。看到远处的汽车灯光像手电筒的光束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南方天际的亮光如同白昼,偶尔听到火车的鸣叫,大人们告诉我,那就是“鹰潭城”,非常热闹。那时的文明如同海市蜃楼,虚无而令人向往。如今,我少年时的愿望已梦想成真,进了城,弃农从文,衣食无忧。我是全村第一个通过高考上学后分配工作、农转非的农家子弟,当时算是村里的榜样,让那些祖祖辈辈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民看到了一线曙光。可现在翻了个,当年的同龄人多数比我富有而自由。他们分田上户后,不愿守着几亩薄田,纷纷外出从事卖眼镜的行当,之后发了财,成了百万富翁、千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村里的高楼大厦证明了他们的成功。据说每年春节、清明节期间,村子里停满了全国各地牌照的豪车,有时空地不够,村外的公路也成了临时停车场。因为卖眼镜致富的缘故,老家的乡改成了镇,并冠以“眼镜之乡”。村子东南面的“君融国际眼镜城”,就是本镇几个在俄罗斯、中东地区卖眼镜的富商回来合资几个亿建成的大卖场。

在村外眺望许久,景象与记忆难以对上接,仿佛到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地方。踌躇之后,终于在几栋高楼夹缝中寻到一条进入村内的小路。遇见几个村民却不认识,面面相觑后侧身而过。路边小卖部坐了四位少妇,一边稀里哗啦打着麻将,一边窃窃私语,看来也不认识我。以往这个时节,农民很是繁忙,所谓春争日、夏争时,春天的农活很多,耕田、犁地、撒谷、种豆,一样接着一样。现在倒好,水稻不再育秧,直接将发了芽的稻种洒在田中;田也不再耕耙,用手扶拖拉机弄几个来回就行;耕禾拔草也不用,直接撒上除草剂;也无农家肥可施,只好多施化肥来增产。难怪农忙季节,村民依旧漫不经心,打着麻将,家长里短,海阔天空,比城里人更为悠闲。我想,过不了多久,农民传统种田的技术恐怕也要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进入村子内部,呈现另外一幅景象。它犹如虫蛀的苹果,外面光鲜亮丽,里面满目疮痍。到处是破门倒户,断壁残垣。踏过几堆瓦砾,到了自家的老屋,虽然认出,可还是惊诧不已。院墙倒了半边,砖缝里伸出几棵茅草随风摇曳,父亲种下的葡萄树早已枯萎,只剩下棚架与干枝条。推开大门,吱呀一声,一股阴凉之气扑面而来。屋顶破损的瓦片形成一个个天窗,透进许多光亮。屋内摆设依旧,只是多了些尘埃。父亲生前用过的农具、器皿还在,柴房堆着父亲捡拾的干牛粪依然散发着草香。望着东房床头上挂着父亲输过液的盐水瓶,还有干瘪的氧气包和散落一地的笔记本、书报,感觉他的灵魂就在此游荡,正渴望他儿女的造访。父亲与我交流很少,几乎没有亲昵的言语与肌肤的接触,但他的豁达乐观、与人为善的形象都始终在脑海中萦绕。父亲一辈子劳苦,生于战乱,长于饥荒,待子女成家立业,他却身患疾病,没享几天福,就匆匆离我们而去。可叹物是人非,人生苦短,心中悲戚惆怅。

从村中出来,夕阳西下。暮霭中的老家朦胧缥缈,如同童年的梦幻、青春的理想,正随着前行的车轮、流逝的岁月而一路远去,走向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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