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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老屋像一张褪了色的照片,被岁月烙上了一层深深的茶黄,墙体有些歪歪扭扭,墙面也有些脱落斑驳,屋顶的小石板被风雨剥蚀得零零碎碎,甚至从石缝里长出一些密密麻麻的小草来,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似乎不堪岁月的重负,瞬间将要垮塌下来。但是屋旁的那棵老槐树,依然挺立着腰板,伸展着枝丫,遮护着风雨飘摇中的老屋,也庇护着我童年的记忆。

小时候,我们兄妹六个,还有父亲母亲,全家八口人,就挤在这个老屋里。除了睡三个土炕外,父亲又找来了一些烂木板,临时支起了一个“木床”,全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谁在学校里考试得了第一名,或者是表现突出得了奖状,最好的奖励也就是睡那张“木床”,我就亲眼看见姐姐极不情愿地从那张“木床”上搬走,然后是三哥欢天喜地搬到这张“木床”上来,也看见姐姐如获至宝般地迁了回来,然后是三哥垂头丧气地腾出了这张“木床”。等到我开始上学的时候,姐姐哥哥都已长大,也不再过多地计较这张“木床”了,我就顺理成章地睡在了这张“木床”上,为此我的确欣慰了很长时间,也“嚣张”了很长时间。

每天夜里,母亲忙完了白天的农活儿,就坐在炕头的煤油灯下,给我们缝补衣服和鞋子。一件并不出奇的衣服,我们兄妹几个,往往是老大穿了老二穿,缝缝补补老三接着穿,轮到我穿的时候,原本灰不溜秋的衣服,已经变成了色彩斑斓的模样,原本单层的布料,已经变成了两层三层或者弄不清是几层了,大大小小的布块,很难找到颜色一致的,但经过母亲的耐心拼凑,仿佛天上的云朵般炫丽,上面布满了母亲密密匝匝的针脚,也编织进了我童年多姿多彩的梦幻。

冬日的晚上,母亲盘腿坐在地上纺棉花,外面寒风呼啸,冷风不时地从门缝里钻进来,将煤油灯吹灭,父亲只好用棉纸糊了个灯罩罩在煤油灯上。母亲回过身子,往火盆上添些木炭,两只手来回搓上一阵子,又开始嗡嗡地摇起了纺车。我们一觉醒来,只听见纺车依然在嗡嗡地响着,清醒了一阵子,又在嗡嗡声中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夏天来了,房前屋后的槐树遮天蔽日地疯长起来,那嫩绿嫩绿的槐叶在风中摇曳,我们期盼的好日子也来了。父亲爬上大树,将那些槐叶一把一把地采下来,弄上几箩筐。母亲把它们放在锅里煮上一煮,捞出来沥干水分,放锅里一炒,美滋滋的香味就溢了出来,我们兄妹几个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的美味,馋得直流口水,盛在碗里,笑在脸上,甜在心头。我们走路也有了精神,说话也有了底气,飘飘然的满足着实让我们欣慰了一把。

最妙的是下雨之后,老屋后面的小水沟顿时沸腾起来。清澈的水流从山上源源不断地流下来,小伙伴们一个个光着屁股坐在水塘里,冲洗着身上经年攒下的黑垢,搓搓胳膊挠挠腿,还不时地将水撩在小不点的身上,惹得小不点没完没了地哭嚎,我们大一点的孩子就躲在大树后面扮鬼脸,忍不住了就咯咯咯地大笑一场。有几个小不点在下游筑起了小堤坝,堵住了满满的一汪水,大一点的就在上游筑起了大堤坝,把水蓄得贼满贼满的,趁下游不注意的时候,把大堤坝挖开水口,小不点顿时慌了手脚,用小手堵在了决口上,眼看着泥沙一点点被冲走,小不点急得直跺脚,大一点的就跳起来。

如今,姐姐哥哥们各自都已成家立业,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儿时的小伙伴也都各奔东西。只有母亲还在,望眼欲穿地,殷殷切切地,等待着我们的归来;只有老屋还在,一如既往地,默默无闻地,守护着我儿时的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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