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茗话京华

大雪。京北。天寿山。

我是来自鲁东的一枚文弱书生。闲暇之余，约友人们来京游山玩水。访定陵时，忽飘起鹅毛大雪。风雪中迷了方向，待风雪落定时却发现自己已茕茕孑立于天寿山中。

酷寒难耐，我拖着一身病骨在雪上跋涉。忽如久旱逢甘霖，一座茅草屋静默地出现在我眼前。我大喜。但碍于拘谨和窘迫，我只是悄悄地藏匿在了窗下，以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雪。

透过塌败的窗棂，可隐约瞧见屋内的景象：整体摆设很简朴，甚至有点简陋，但却古色古香，别有一番情调。一面大的八角玲珑檀木铜镜，两双破草鞋，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一只茶壶，两个大茶碗，桌旁两只木凳罢了。这时，从里屋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一位老翁，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体态丰盈、髯发飘飘；另一个是一位少年，身着一袭灰色墨纹长袍，一支白玉簪从齐整的发髻中穿过，美如冠玉，气宇不凡。二人亲密交谈，如师徒，更似父子。随后拥毳衣炉火，煮上香茗，于窗边而坐。

“师傅，”少年最先开口，“此次京华之行，不知您有何感？”

老翁悠悠道：“金陵与京华都曾是华夏之帝都。然而与金陵相比，京华少了些凡间之气，更显厚重典雅，华美瑰丽，实是人间之仙都也！”

少年笑道：“之前弟子常听门客云，东方有一巨龙，酣睡于巍巍群山之中。其势之雄豪，状之宏伟，九天之上可见。今日得以一见，原是蜿蜒万里的城墙！那些门客们的‘巨龙之谈’，倒也有点坐井观天之感了。等到回去，弟子可要好好嘲笑他们一番！”

老翁抚摸着自己如雪的长须，道：“此长城唤‘居庸关’，乃‘天下第一雄关’是也。其以陡峭峻险而闻名。乃明朝年间抵御外敌而修。但却材料简单，只以水、泥土、沙石、蛋清混合筑之，却能千百年屹立不倒，雄姿依旧，真乃天下之奇观也！”

此时香茗已熟，茶叶的清香透过残损的窗纱钻入我的鼻中，不禁令我深感饥肠辘辘。少年遂斟了两碗茶与老翁畅饮，面色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曰：“师傅所言极是。而明皇昏庸暴戾，在筑长城时竟将奴隶的尸骨一同埋入其中，其行之残忍，令人发指。”

老翁点头笑曰：“嗟嘆凡人之昏愚！崇祯年间，‘闯王’李自成发起农民起义，杀入帝都，烧杀抢掠，血洗皇城。最终崇祯帝自缢，食下了先皇暴政的恶果。如今的定陵，仍保有当年李自成火烧大殿的痕迹。嗟尔君子，无垣安息！”

二人又欢饮畅聊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寒风霎起，我不由自主生出一阵寒意，打了一个极响的喷嚏。“谁？是谁在那儿？！”屋内二人惊起，惶恐地四处查看。我忙潜入一丛灌木中，不安地等待主人的诘问。这时，我看到屋内少年在老问身边嘀咕了什么，随后，两道仙光升空，耀得直逼人眼。顿时，我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在液化，变形，旋转……一阵天旋地转，我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看到的是友人们熟悉的面孔，听到的是他们惊喜的大叫：“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这儿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我忙爬起来，问道：“神仙呢？茅草屋呢？”“什么云里雾里的！”他们都感到十分不解。回头，定陵还是那个定陵，京华还是那个京华。日明风清，江山稳固。

是的，日明风清，江山稳固，正如这千百年的定陵，千万年的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