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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地皮菜

作者:李现森

昨夜刚下过一场春雨,山村的空气中带着雨后清新且惬意的青草香。踩着黝黑的泥土,驱车上山寻美——捡地皮菜。

地皮菜,是一种固氮蓝藻,它外由胶被包裹,内由藻丝弯曲、相互缠绕而成,别名又叫地木耳、地软、地踏菜、雨菌子等。一路上,如娃、建会叔轮番给我普及书本外的知识。

如娃叔,姓何,今年六十有一,眼睛不大,牙齿不很整齐,但时常挂着笑容。由于长年在地里干活,脸上的皮肤显得很粗糙,他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好像好几夜没睡上安稳觉。

建会叔小他几岁,中等身材,四方脸庞,全身被太阳晒得发棕,加上汗水的浸泡,油光闪亮,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棱棱地突起,很引人注目——他俩是健壮的庄稼人。

在乡下老家里,他俩是村里少有的喜欢栽树种花植草的人。在与花草植物的亲密接触中,领悟其所蕴含的人文精神,以做到修身养性以及舒心、健身、益寿之目的。

车子急速地行驶在通往山里的“村村通”道路上,路面还有少许积水,在车轮碾压中溅起朵朵水花,似同春天的问候。道路两旁的树木都挺直了腰,枝干不再光秃秃了,枝头长出了嫩芽新绿……

“咱是去姜岭,还是东洼?”

“去东洼吧,前些时刚去过,那儿地皮菜成堆,一抓就是一大把。”

“……”

车子行驶在蛤蟆崖的岔路口处,建会叔将车子停在一座石拱桥边。古朴的石桥,静静流淌的河水,不远处村庄的房屋在绿树掩映下或隐或现。良田,禾苗,草木,开阔的视野,“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远离繁华,远离喧嚣的朴素自然之美,如诗如画,纵横伸展。

蛤蟆崖,是历史文化名山“三涂山”的一角。传说在上古时期大禹率众人凿石开山,“疏川导滞”,劈开老龙岭,显出蛤蟆崖,打开了“三涂山”,在此曾留下“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千古佳话。

崖顶上还有一座“庙”,民间称“木门庙”,又叫李密庙。“庙宇始建于唐高祖武德年间,是瓦岗寨将领徐茂公等奉旨为义军首领李密修建的神庙。”如娃叔说,他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起,老庙过去有房屋二十余间,雕梁画栋,古朴典雅。后来,拆庙建学校,遂成废墟。从此,关于“木门庙”的记忆就暂告一个段落。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对于每一个匆匆而过的游客来说,小桥、流水、人家,人人都喜欢这几字,也更喜欢这几字组合起来所表达的意境。

和乡下老家瑶北坡、姜岭、栗树下村等一样,东洼村也是何村乡的一个行政村,同是“山顶”人家。眼下随着生态治理和修复,一幢幢红砖砌起的庭式院落,借助着独特的地势地貌,巧妙地镶嵌在丛林绿树之间。虽说偶有几处土墙灰瓦的老宅,倒更像是点缀,似乎在传承着历史的记忆。

山路弯弯,群岭逶迤。在村庄、农田、小路相互点缀中,东洼这个小山村如同举止端庄,行步优雅的农家少女,正以自然简洁、略施粉黛的妆面出现在世人面前。

如娃是东洼村的常客。车子刚到村委门口,便听得车窗外有人打招呼:“老何,上来啥事呀,到家喝口水再走吧?”

“不了,俺们来这坡上捡地皮菜。”

“可中,坡上老多了。”

打招呼的是洛阳市第十五届人大代表、东洼村党支部书记赵连约。从他的话语里,听得出这是对生态的自信,便多了份亲近。

“有山就有绿,无路不成荫,山村要脱贫,就先治荒山荒沟”。当得知我在市人大工作,他满眼笑意地介绍起了东洼村。在他看来,东洼村的潜力在山,优势在山,希望也在山,通过对顶、塬、坡、沟、滩的立体开发,无疑是找到了一条集生态治理、旅游观光、种养加工和新农村建设等为一体的山区农村发展新路。

站在村委会的门口,放眼望去,东洼,这个令我新鲜而熟悉的名字,处处充盈着美好而温润的情怀,昔日“山顶秃、山腰乱、山脚滚满石头蛋”的景象日渐消失,代之以“山顶松槐戴帽,山中板栗缠腰,山脚苹果梨桃”,新黄嫩绿,处处生机盎然。

这时,一阵微风送来了泥土的清香,山坳里顿时少了一些浮躁和繁华,多了一些娴静和诗意。让我想起了罗丹的一句话:“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像如娃叔、建会叔、赵书记,还有勤劳善良的东洼人,他们不正是发现美的人吗?沿着羊肠小道,我们边走边聊。

因雨后初晴,山坡上有些湿滑,行走起来额外小心。当然了,越是阴暗潮湿的田埂边、岩石上、草丛里,越适宜地皮菜生长。这或许就对应了农村里“想吃‘桃’就别怕桃有‘毛’”的谚语了。

清·王磐编纂的《野菜谱》中,就收录了滑浩的一首歌词《地踏菜》:“地踏菜,生雨中,晴日一照郊原空。庄前阿婆呼阿翁,相携儿女去匆匆。须臾采得青满笼,还家饱食忘岁凶。”这首歌谣,记述了地皮菜救荒的情景。可见,地皮菜自古以来,就是大自然恩赐百姓之宝。

“天转转,地转转,绿毛毛,生地软(转)”。娘说过,地皮菜是“上帝的眼泪”。我小的时候,只要遇到阴雨,我们就开始念叨这传几辈子的谚语了。因为,我们知道,只有下雨,来了潮气,地皮菜就开始生长了,像花朵一样贴着山地,草丛下、石缝边,生长的尤为旺盛,随处可见,随便一抓便是一大把。

地皮菜特娇嫩,温柔地爬在有草沫草根的地方。记得有人说,在山羊蹄子趟过的地方最多,也有的说,它是羊粪变的。不管啥说法儿,那时候饥饿,也顾不了那么多,赶快多采一些,回家做菜吃。

一场春雨,一次新绿。但可惜的是,童年的农村在变化,前些年由于农村生态环境的破坏,地皮菜,尤其是野生地皮菜越来越少见,这种美味也逐渐地踪迹难寻了,而在城市餐馆里出现的地皮菜大多是人工种植的。

“拣这东西手不能太重,否则就会弄碎。”许是多年没有捡过地皮菜了,我有点眼拙手生,紧跟在建会叔的屁股后,学着他的样子,边拣边玩。毕竟姜是老的辣!建会叔手把子快,很熟练,伸出三个手指,轻轻地一抠,一片肥大的地皮菜就进了他的掌心,不觉之中拣了半篮子了。
……

生态本身就是一种经济,保护生态,生态也会回馈你。如今,地皮菜再次铺满山坡,重新走上餐桌,它不仅带来的是味觉上的享受,更是家乡对生态的呵护,我也期盼着来年能看到更多的新黄嫩绿,捡到更多的地皮菜。
是以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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