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甸震后的派出所

地震发生的时候，小刘正在回家的路上。本该在所里的的他因为儿子没带钥匙才匆匆往回赶。

派出所离家很近，步行五分钟就到了，只是这五分钟他走的并不顺畅：他感到脚下不稳时便已重重摔倒在地上。他刚想骂一句，但随即身下的大地已如老旧的洗衣机一样摇晃不停，震耳的轰隆声伴随着浓浓的尘埃让小刘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他紧紧地抱着头，像被围殴时一样——这里以前有过一起围殴警察的案件。

待摇晃稍慢些，小刘意识到在转瞬间，一场灾祸已经顺着公路上的大的吓人的裂痕向四周蔓延开来。他疯了似得往回跑，在那幢已经开裂的八十年代的房子里没有找到儿子，此时路上已经乱作一团，男人们惊慌，女人们尖叫，所有能从家里跑出来的人都在街上乱窜，几个人疯了一样抢着街边商店的食物、水、钱，也还有人不顾危险在摇摇欲坠的商场里抢黄金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现在他没法管，也没心思管。

迷茫、焦躁、绝望一齐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空白的大脑把他带回所里。在大门口，他愣了，不知该哭还是笑。儿子正趴在女警小杨怀里哭。小杨也在哭，派出所到了，副所长和两名警察正奋力掀一块水泥板。儿子踉跄着跑过来哭道：“爸...我等不到你...来这儿...但你不在...”小杨哽咽道：“所长还有几个人都在下面......”

(二)

工作还得继续。“迁入、办理户口需要身份证需要身份证、户口本、出生证明，补办身份证不需证件。”这句话在临时搭建的派出所里，每天都要重复几百次，而且还要处理数十起纠纷。

“一破杂货店丢的东西能值几万块?A家丢的牛我们没用半小时就找到了，最可恨的是B、C俩未成年还要在派出所登记结婚?搞什么?派出所都成民政局了?”小刘闲暇时抱怨道。

“是啊，烦死了，累死了......”小杨伸了个懒腰，含糊不清的声音里尽是疲惫。

每批物资运来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关于分配的矛盾，分配是按户头分配的，于是小刘每天都要接待数起闹离婚、闹分户的案子。

“听说是按户头分配的分了户就能多领一份了...”

“说了几遍了，不行!户头按照震前户头算，震后分的不算。”

“我没领到物资!”

“等一下.....喂!村干事吗?D领到物资了吗?领到了?好...哎哎，你跑什么?”

领导来视察，副局长带着领导转悠，小刘他们却要张罗吃的。几份简单的盒饭却让小刘口水不止——他们平时可没这待遇，这都优先老人、孩子、孕妇。

(四)

又有人报案，说有人行骗。小刘和另一名民警赶到时有人拿着一大把“金佛”在路中央叫道：“五台山大师开光，买一个安身、买两个定宅......”小刘上前，那人一见警察就跑。小刘刚想追上去，但一声长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天道苍苍，人心惶惶，大X龙执政，多灾多难，觉悟吧!信全X神...”小刘二话不说就带走了他。

“为什么宣传邪教?”

“太饿了，听说号子里管饭......”

有一个男的拿着三份死亡证明来办理销户，男人两眼浑浊，毫无神采，那是他三个孩子的证明。小刘顿时感到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家人没有受伤。

(五)

活着的人任然活着，但死了的人却什么都没有了。小刘升任副所长，但灾难留下的阴影他和人们又多久能走出来?一年?两年?也许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