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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尽石灰髓,泣之兮甘贻

2019-06-11 14:53:12/邓胜
一日,吾行步至荒山林间,前方多砾石,遮蔽草木,甚是难越。忽而狂风大作,雷声齐鸣,电光而至,立时灰飞烟灭。然那砾石未可碎,石灰遍布,随风飘散,聚至云霄,真乃奇景邪。吾尝深入九尺壁仞,奇险瑰怪非常之观,山间一香莲,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然风势之猛,莲立时夭折。然石灰寥若星辰,怎堪雷惊?吾有感而发,故作此文,望读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飘零兮木叶,残垣兮瓦砾。威严兮秋风,庄肃兮雅莲。畅饮兮甘泉,将临兮林山。捧置兮灰尘,渺渺兮几人?食尽兮苦涩,漫步兮花洲。渐之兮甘贻,将遗兮远者。

有人曾说:当你徘徊在某个天窗外时,你已经将要似流星般划过天际了。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似流水般淙淙流淌,但有阳光的多彩却可以留下松花烂漫的痕迹,也不至于如风似的转瞬即逝,涅没在红尘芳华中。韶光易逝,何不扬一把石灰,伴它长浮到老,尝尽它内心的苦涩,你便可以渐渐入世,品味荔浦的甘贻。

是的,我赞美石灰,那石灰,是堪比莲更高雅的一种,‘食’尽石灰髓,泣之兮甘贻。它历经千锤百炼,在烈火中焚烧,却没有消磨自己的意志,大块砾石在电光石火面前终是化为灰烬,然那石灰不会飘散在空中,随江风一同消没了。而是与万古同枯,聚集在山水的每个角落。于谦身着长袍,脚着轻屐,明烁的目光一直盯着远方的砾石,他大抵看惯了明月秋风,才会在孤芳自赏。然他终不是孤芳自赏,他道出了粉身碎骨浑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间的心声。因此他有了无数璀璨的明珠,那明珠倒映他的高洁,他不是孤独的。你听那六月的民国江南,何处传来的笛声,烟雾缭绕着似梦的迷城,炮声喧天的年代已多年战火纷飞,世人唯恐避之不极,却何来存在如此闲情雅致之意,然它终是有的。古朴的园子投射一丝淡淡的光,照进破败不堪的小窗,清晰看到他的脸,是苍白毫无血色的。他已五天没吃东西了,手上全然没了力气提笔写字。颤颤巍巍的嘴唇小声懦懦地着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音:‘饿,然终扛得住。这是他从容的声音,他是多么的坚强,在饥饿中灼伤肚皮,却从不肯放弃自己的灵魂。这个男人便是朱自清,他是如石灰般的坚韧,他已像水草的浮萍一样风雨飘摇了,然他终不肯独善其身,如其它人一样穷尽一生最后迷失在荒林里,他始终坚守着自己心灵的一寸地,宁死不让美国救济粮在自己地盘囤积。笛声在外曲怨悠长,他的心更加惆怅,他却在已稍显朦胧的眼神里隐约瞥见陌上莲花盛放,有人撑小楫轻舟,看烟柳画魂,即使他最后饿死了,他不也看尽了滚滚东流么?他就如那石灰一般飘向世间的每个角落,从不曾被人们遗忘。

这石灰飘过大洋大海,万水千山。以氧气为养分,以土地为补给,自给自足却从未变质。它们感染了一代又一代人,使之为一生梦想奋斗,从不气馁与退缩。然反观现代,你看那十月的河北枯松幽径,沉浸在翩硟的舞姿中。一个开着黑色轿车的青年,迷醉在酒精中,径直进入了一所大学,他横冲直撞,将一名花季少女灿烂般的生命终结,还洋洋得意地呐喊着令人作呕的口号:‘我爸是李刚’。在那片本该承载鸟木花鱼、春波碧草的大好土地却撒上了如洪水般倾泻的殷红鲜血,以及那滚滚疾驰的烟尘。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世间一棵渺小的水草,本该接受风吹雨打,却因为有了李刚这顶阳光的荫蔽,才赶冒天下之大不韪,置山间烂漫的鲜花于不顾,难道说,那千锤百炼的石灰已经消散了么?不,当然没有,它一直在我们身边,只是多少人已被灯红酒绿所迷醉,为霓虹胭脂所控制心灵。如今,他们是断断做不到石灰那种品行的。不要说粉身碎骨浑不怕,就连简单的遭受挫折恐也是如坐针毡。若是人间芳菲尽,那得夕阳转头来,人间虽美,倘若遇到一群不会欣赏美的人,他们从没尝过石灰的滋味,饮的只是俗世的沉嚣,它怕是也会泫然欲泣。如石灰这般,再也找不到如朱自清这般的知音,它们恐是甘愿消散于茫茫大海吧。诸如李启铭这种人数不胜数,他们迟早会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他们就如同死尸,只有空荡的躯壳。他们永远也发现不了石灰的踪迹。

心若有石灰,我自堪涤尘。不妨闻闻石灰,三月间看桃花开遍岭上,听杜鹃鸣;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了,不知不觉,一弯月儿挂柳梢,去水边品茗;有时,从午后一直坐到黄昏,偷得浮生半时闲,邀三两知己。人散去,一回头,却看烟雨连绵,又是何等的自在?拥有一份石灰般的心境实在难得,让你的心永不会被外物腐蚀,保持你纯洁而高雅的心灵。现在多少人若是能扬一把石灰,他们的世界里将澄澈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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