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了

年三十儿晚的守岁，硬是闹腾到拂晓。江水闲闲躺在河道里，袒露着胸襟，仰面向天。却没发觉，岸边的星星灯火正于他身上描摹，窜越。整个夜空透亮了，朦朦胧胧，似在雾里看花，雨中探柳，像是里面发出这隐隐光芒，难道是这夜幕将太阳遮住了不成?天空平直平直，浩瀚无边，直直向外无垠的铺过去，要将地球捅出个洞哩!从肠子里出了亲和，伸手便可触及。星星寥寥几颗，却也大放光彩，闹起了波澜。

折腾了通宵，便是星星也该枯了蔫了谢了落了凋了烂了，这是不消说的事。可初一一早，等不及时光飞逝，个个翻身一骨碌便下了卧榻。似乎一年下来的精气神儿统统用在这几天上去了。急急取出前些日子彩办的大红礼包，跨上车子，便一阵风也似的走亲访友拜年去了。

大人们见面，主人家先将手大剌剌一拱——这么一下便露了新火也似的新衣出来——笑堆着，甚而满溢出来，散漫着芬芳，草木为之飘摇。嘴犄角直直上翘，不知舒服不舒服。额上笑纹便如山峦叠嶂，挤着像是要蹦跳出来。接着便欣欣口吐一句吉祥如意，手也颤了一颤。客家待主人说完，双袖直拢起来，财神的金像也便在光下灼灼生辉。打了个长揖，金像也就如活了一般，一会儿这位财神放光，之后却又是那位爷显灵。待得直起腰来，已是肉团作一团，嘴角咧咧上下乱滚，笑容可掬的应了一句新年大吉。这般程序过后，自然免不了彼此寒暄客套一番。

待到小孩儿迎来，客家便爱抚着孩儿的头，嗔怪着：“孥孥，平日里教你怎么一般说法?”孩子早盯着主人家兜里的红包发馋了，只是不敢明诉，怕召呵斥，只得有时远，有时近，有时前，有时后的总缠在主人前后，脚步不停，也煞有规序，仿佛在欣赏野景，眼睛却是半刻不离着兜，心绪也早飘飞过去了。只消看着红彤的一角，便激动得浑身打颤颤。这时更是忙不丁凑到跟前，眼神全然斜斜盯着兜，一边神色忐忑，横眉立目应付着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这句半分诚意荡然无存的话语。说着便伸手着急去取，此时叔叔若是与其争抢，计较着刚才那句话，那孩子只怕要上去抢了。

望着跳着跑走的孩儿背影，大人们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