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子面孔

窗外，大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远处高楼上的霓虹明灭不定，近处隐隐约约有人们呼喊的声音。我独坐书房，如同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夜读着屈原。空无一人的街道，狂风露出了凄厉的面孔。在这万物皆空之中，我想着：当年屈原被流放之时，他的面孔，也是否如同这风一样，凄厉中又藏着无限哀伤呢?

曾经的面孔，洋溢着豪迈与激昂。诸侯并起，雄主争霸，杀伐暴戾才是那个年代应该有的主题。《九歌》应该算是屈原的成名作了，这部根据民间的乐歌改编而成的诗，让楚怀王得知了他的名声。于是屈原被封为左徒，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一个年仅21岁的年轻人，怀着一个崇高的理想。当时，那面孔，洋溢着得意与豪情。在楚国能大展自己的才华，为国效力，为民请命，那张脸开心的笑了。

之后的面孔，充满着愤怒与坚毅。屈原也许没意识到，自己在楚国的鞠躬尽瘁，竟会引起别人的妒忌。“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他这样疑问着。然而事实却不尽人意。张仪使楚，以重金收买郑袖等人充当内奸，陷害屈原。令屈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曾经赏识自己、认可自己才学的楚怀王，竟然会怀疑他，最终随着一声令下，曾经的三闾大夫，最终迎来的是流放的结局。面孔上的豪迈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无尽的怒火。让他深感痛苦的，不只是被驱赶的躯体，还有那被放逐的忠心。

后来的面孔，充斥着失望与哀伤。他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遇见的渔父见而问之，他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那面孔恐怕也只能苦笑了吧。“宁赴湘流，葬身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即使自己被赶走，远离了朝廷，自己原本所坚持的信仰，安能随之而去?那最后的那句“遂去，不复与言”又是多么的悲哀，多么的无力。当他伫立在汨罗江前，望着龙门，感叹着这世事的无情，他叹息着：“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那张脸，既有不甘，又有怀抱着必死决心的释然。

窗外，今夜已潇潇雨歇。我在这狭小的书房中，读着屈原。我读他面孔上那年少轻狂，读他面孔上那愤世嫉俗，读他面孔上那视死如归。这张标准的中国面孔上所呈现的，是我们民族血脉里流淌着的不屈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