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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沼

2021-04-10 10:18:05/静穆忧晗
第十章

勒克尼德拉太太愈发感觉到了格兰尼塔中将金子般闪耀的优点,并且她一直对那次聚会上的谈话内容耿耿于怀,因为她确实相信是格兰尼塔中将启迪了她的灵感,让她对这个罪孽深重的社会有了更加形象具体的认识。她也发觉没有人能够战胜那个所谓的社会根基——“理由”,她发现自己不能,这使她感到烦恼。“难道这个世界上连一个好人都没有了吗?”这是她问自己的问题。更多的,她对妹妹的生活产生一系列想法,她愈发认为马尔克斯特公爵比不上格兰尼塔中将,这一点是她万分确定的。

勒克尼德拉太太最近更加厌恶自己的生活了,因为她与丈夫有着无止尽的被邀荣幸。她恨不得把所有发出邀请的人都揍一顿,把他们塞进木桶里好好发酵。但是她的丈夫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唯一可惜的是,他定下的几条决定还都没有实现。更不要说是拥有一座气派的房子,就是连法国南部上好的葡萄酒都没有。勒克尼德拉先生固然着急,但是他倒是不介意,毕竟对于他来说,计划是需要慢慢实现的,任何伟大的功业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不错,勒克尼德拉先生开始积累财富,这是他稳扎稳打的表现,是不可否认的耐心的表现。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勒克尼德拉太太好受了,因为她每个月用于家庭的开支更少了,有的时候,她甚至需要把半个便士掰成两半来花。

还有一点,值得大家去感叹。在勒克尼德拉先生的大力帮助下,勒克尼德拉太太形成了一个擦拭自己珠宝的好习惯。虽然她的珠宝数目是能够用一只手数出来的,但是这种习惯还是值得提倡,至少这能够说明勒克尼德拉夫妇的干净与整洁,这种关乎形象问题的细节是勒克尼德拉先生在生活中格外注意的地方。我们必须知道,细节是十分重要的,至少对于一个下议院的议员来说。

有一次,勒克尼德拉先生带着太太旁听一场审判,这无疑是为了给太太增长一下见识。勒克尼德拉太太的大体印象是这样的: 她跟丈夫挤在人群当中,闷热的空气使她的肺部感到极其难受,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快要震碎法庭上的玻璃。

被审讯的是一个当街抢劫的男人,他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政治要犯,所以不至于引起真个伦敦的轰动,但是我们不可置疑的是伦敦并不缺乏游手好闲的人,比方说高贵无比的勒克尼德拉先生。

您很难想象法官大人说话时的神色和腔调,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对罪犯的怜悯、对罪犯的同情、对罪犯的深恶痛疾以及对罪犯的讽刺。

法官大人不断地翻动着文案,一边看一边摇摇头或者是皱起眉头叹一口气。他的口吻不失身份又显得很是亲善,他的话语就像他打卷的头发一样迂曲。但是,法官大人的表情是和蔼的,心里却是无情的。这样,就给人一个看似可以亲近却高高在上的形象——这是受人尊敬的。同时,世界上的一切法官都是不徇私情的,所谓不带着感情审判,就是要他们只认识法律,只有这样才能够使得案件的审理是公平公正的,进而减少冤假错案。

那个原告真是可怜极了,根据她的描述,当时她正走在街上,一个男人抢走了她的包,她特别形容了这个男人的长相是多么的猥琐龌龊。她说她一路追赶,最终这个男人被路人制服。但是介于案发当时没有第三者在场,法官犹豫不决。最后,原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证据——挂在包上的一根头发。法官大人是极其细心的,他找人认真分析了那根头发,最后判定这就是被告人的头发,于是被告人的罪行就明确了——抢劫罪——罪名成立。

旁听席一片叫好,他们赞颂法官大人明察秋毫。

当被告人被拉走时,旁听的群众里突然有一个女人大声喊叫道:“法官大人,且慢。我当时就认为我见过这个被告人,我现在想起来了,他一定是之前偷走我一英镑的那个人。千真万确,法官先生,那个人就是这般猥琐模样。您知道吗?那一英镑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所以,法官先生,我请求您可以重新定罪。”

这下就严重了至少九十九倍,大厅里的人们也认为应该重新审理案件。后来,又有几个人发现这个被告人就是偷走他们一些物品的人。这很奇怪,原来所有的偷窃行为都被受害者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所有的扒手的面部特征都是猥琐龌龊。太令人生气了,这个被告人竟然不是初犯。罪大恶极!就连法官大人都收回了自己的怜悯与同情,换做一副阴森可怖的样子。他也不再说什么“天主保佑您”或者是“主将要救赎您”这样的句子,而是说“已经无药可救了”或者是“您真是罪不可赦”。

陪审团那边也是议论纷纷,虽然勒克尼德拉太太没有听见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是从他们的神色就能够看出他们的正义凛然与刚正不阿——他们要严格地履行责任了。

旁听席上的人们越来越激动,对被告人也是越来越失望,他们不再相信什么被告人是为了生计而犯法的。他们大喊着要绞死这个扒手,消灭社会上的一切罪恶。他们已经生气极了,在他们看来,法官迟迟没有决定就说明法官在敷衍他们,他们认为法官想要绕过这个罪人——先生们,这是万万不可的!他们似乎想要挤到法庭里面,亲手绞死被告人,为消除世界黑恶势力贡献自己的力量——他们当然不是黑恶势力。人们的喧哗声再也止不住了,法庭的屋顶快要塌了,勒克尼德拉太太的耳朵也快要被震聋了。但是勒克尼德拉议员先生却是一副快活放松的样子,笑盈盈地看着激动的人们,面部表情比法官大人还要轻松。

法官大人好像没有听见如此巨大的声音,我们不能说他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其实是他这个职业的一种常见现象。他仿佛能够自动免疫这种嘈杂的声音,这既不会干扰他的判断力,也不会干扰他高超的办事能力,反而让他更精明一些。他知道,这种时候一定不能立即附和民众,否则就不能显示他的绝对权威了。他故意要给人们留下悬念,宣布改日重新庭审,于是被告就被拉下去了。他这样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自己的法庭能够呈现出繁荣的景象,让这个法庭经常堆满人。他有意要和菜市场比一比。

第二次庭审,勒克尼德拉太太坚决不去,并且她已经想好了充分的理由——万一有某些身份高贵的人来拜访,家里没有人是不行的,于是议员先生就同意了。这个理由确实很高明,至少对于应付像勒克尼德拉先生这样的人来说。

尽管我们的勒克尼德拉太太没有欣赏到这场好戏,但是我认为读者们一定想要看看,那么我就要说一说了。

这天,法庭堆满了人,人们摩肩擦踵地拥挤在一起,后面的人没有运气,只能看到一堆望不到尽头的后脑勺。勒克尼德拉先生来得早,在前面占了一个好位子。

上午十点钟,审判开始了。法官大人操着一口端庄稳重的腔调开始诵读干巴巴的苦涩文字,这些文字足足念了二十分钟,内容无非是被告人的具体信息、被告人的犯罪过程、被告人的犯罪目的、被告人的犯罪前科等等。这些文字是极其精炼的,否则法官大人会口干舌燥地说上三天,因为法庭奇迹般地收集了被告人一生干的所有坏事。真的,这个被告人一生当中干过的坏事可真不少。文案上显示,他不只是偷窃别人的财物,而且多次踩到女士的脚、多次以醉酒为理由杀害酒馆里的跳蚤和蟑螂(这是老板喜爱的宠物)。真是道德败坏!

当法官念完这些文字后,被告人突然大喊一声:“法官大人,我反对他们的控告,他们不能证明我是有罪的!”这一声是洪亮的,但是所有人都听出来他声音的颤抖。整个法庭都安静下来。几秒钟后,旁听席那边的人们大声叫了起来。

“肃静,肃静。这里是法庭,不是菜市场!”看守想要压住人们的叫喊声。

但是终究是无济于事。过了好久,人们才肯安静下来听法官大人讲话。

“他不是已经承认了吗?”法官问旁边的一名执事。

但是这个执事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大声回答道:“他承认了,他确实承认了,但是我早就说过了,牢房里面和法庭上不一样。”

“闭嘴,您真是个蠢货!”法官大人随手把一本文案扔到了那名执事的脸上。

这一出闹剧让旁听席再次沸腾。

“打到法院!”

“打倒法官!”

“打倒没有人性的法律!”

“打倒无耻的法官!”

看守喊道:“喂,喂,你们难道不怕也被抓起来吗?喂,快安静,安静,先生们,我再次强调这里不是菜市场。”

但是他的话似乎没有什么用。人们更加猖狂了。

“让我们打倒内心阴暗的骗子!”

“让我们烧掉法庭!”

“我们要绞死法官,而不是可怜的扒手!”

“还要烧死嚣张的看守!”

最后一句话让看守退后了三步——他什么都不敢说了。人们手中的东西都扔过来了。现在,法庭确实成为了菜市场。然后,法官大人在叫骂声中宣布休庭。

不久,就是第三次庭审。这一次与上次一样,依然是勒克尼德拉先生独自去欣赏这场优秀的戏剧。

法官似乎料到今天的审判不简单,于是在上午八点就开庭了。一开始,法官依旧念文案上的文字。他今天的语速格外地慢,刻意咬重了每一个词,在他看来他的发音是极其标准并且饱满的。这一次,他足足念了有半个小时,人们早就不耐烦了,大声抱怨,将法庭的所有东西都骂了一遍,甚至包括法官大人的一粒纽扣。

法官终于闭上了嘴,全场都安静下来。法官、陪审团和旁听人员的目光都投向被告人,这些目光足以将被告人埋葬了。此时此刻,站在被告人的角度,这个就像墓地一样阴森可怖。不论是法官与陪审团的丑陋嘴脸,还是旁听者对他关心的眼神,不管是柱子上的浮雕,还是桌子上的花纹,都是他冰冷尸骨上的一捧捧黄土。此刻,如果把整个法庭比作一个倒置的圆锥,那么被告人刚好位于那个被围得喘不上气的点上。虽然只是打个比方,但是事实上被告人确实因为喘不上气而晕过去了。

他的突然晕倒更是为他的罪状提供了最重要的证据,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晕倒是因为他心虚——他有罪!真是不得了,真是不得了!这次的旁听者的口号已经不是打倒欺上瞒下的法院了,而是换成打倒一切可恶的犯罪行径。所有人的脸都憋红了,他们不住地高呼,谁也不能阻拦他们。于是,被冷水浇醒的被告人再一次晕倒。这一次,人们就更加激动了,他们愈发对这个可恶的扒手感到反感,他们甚至让后面靠门的人回家准备绳子和麻袋——他们要亲自绞死这个罪犯——他们要积极与违法行为作斗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跑来一个女子,她大声喊道:“法官大人啊,各位陪审员啊,各位旁听者啊,你们行行好吧。我请你们一定要放过他,他是被冤枉的,他没有罪!”

人群再一次炸开了,他们大声斥责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并且决定向法官大人申请,连她一并绞死。

“肃静,肃静。喂,注意,这里是威严的法庭!”这一次,看守并没有往后退三步,而是往前走了半步。

“您是什么人啊?”法官说话的时候把头扬起来至少四十五度,可能这样才能显示他绝对的权威和对庸俗之辈的蔑视。

“啊呀,法官大人,我是被告人的妻子,啊,他的妻子。”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她的英文不是很流利。

“妻子?哼,您在骗人,这里的文案上显示他并没有结婚。而且,而且,我从服装上就能看出来,你们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法官咬字清楚、语气坚定。

“骗子,骗子,打倒骗子!”一阵骚乱,使法庭再次成为菜市场。

“先生。他确实是我的丈夫。我们都是意大利的贵族,我们早就结婚了。但是,他在不久之前就离开了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对了,他走的时候还留给我一封信。您看啊,就在这里。” 女子掏出来一封皱巴巴的信。

法官这个时候显示出他工作的严谨,他要女子当众读这封信,他认为自己是可以明察秋毫的。

女子开始读。“亲爱的,我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你了。我的离开,并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我讨厌这里的一切。亲爱的,我要离开意大利,准备去英国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真的抱歉,但是我必须离开,我害怕我哪天会疯掉。你要多多保重。还有,我请你一定不要把自己的生活依托在热闹的客厅里,多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你要知道外面还有更加美好的东西值得追求。”女子已经泣不成声了。

这个时候比较尴尬,因为女子念的是信上的意大利原文,而在座的的法官和陪审团,没有一个懂得意大利文。他们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有一位陪审员莫名其妙地说:“就像歌剧一样美妙,可惜,一个字都听不懂。”

法官大人咳嗽了两声,皱了皱眉头,说:“嗯,我了解了。太太,哼,我告诉您,他就是个坏蛋、骗子,他背叛了您。至于这封信,哦,我知道了,他是为了让您更加痛苦。他的心肠坏掉了。”这些话都是法官大人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就这一小会儿工夫,他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构思了一个坏蛋抛弃一个妙龄姑娘的故事。也正是源于这个故事,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他就很巧妙地掩饰了自己不懂得意大利文的事实。

女子尖叫道:“不,您不可以这样说,我反对!”

法官大人生气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闭嘴,我不管您是意大利的贵族,还是苏格兰的贵族,我不管您是亚细亚的贵族还是非洲的贵族。总之,在这里,在法庭上,您就没有权力反对我,我是拥有绝对权威的,我的尊严与权威是不允许您侵犯的!”

女子也晕过去了。

接着,法官和陪审团开始了讨论,旁听者开始编造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大厅里的秩序一片混乱,但是也没有人愿意管了。大家想到无数个故事,想到无数个结局,但是大多数人都认可一个故事,那就是被告人道德沦丧,他为了图一时的新鲜抛弃了可怜的女子。于是,这就有激起了民愤,他们大声叫骂,一定要绞死可恶的被告人。他们认为正是因为有像被告人这样的人,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可恶的爱情故事。

让我们再把目光放到法官和陪审团的身上。法官认为这个案子需要继续审理。其实,这一方面保全了他与法庭的威严,一方面也不至于惹怒这个他不能确定身份的意大利贵族。陪审员呢,没有主见,一味地附和法官的说法。经过多方面的考虑和权衡利弊,他们一致认为应该继续审理案件,但是定罪要从轻。

听到这个消息,刚刚醒过来的女子再一次晕倒了。

于是,法官再一次与陪审团商量应该如何处理案件。经过一番商讨,法官决定让被告人赔偿原告。他极不情愿,因为这有伤他的威严。原本,他准备绞死这个可恶的扒手,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场戏。没关系,这个案子告诉法官大人,以后审理案件的时候要愈发小心,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失误。

女子对被告人,也就是他的丈夫说:“你要跟我会意大利去。”

她丈夫摇了摇头,说:“不,不会的,我是不会回去的,但是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搬到伦敦,我们就在伦敦生活。这里比意大利好一千倍。我们也不是什么特殊身份的人了,我们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很大的反响。一个陪审员说:“那是因为您没有真正呼吸过被污染成黑色的空气。我倒是更希望到意大利去,看歌剧确实是一件美妙的事情。至于您向往的所谓的普通人的生活,哼,您可真是丧心病狂。”

女子说:“那你说说看,伦敦相比较罗马又好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一年是如何度过的,难道真的是那样苟活吗?我告诉你,我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我是不会和你住在伦敦的。”

“啊,哈哈,亲爱的,好吧,你不喜欢。我认为伦敦和罗马一样让我厌恶,但是至少伦敦没有我讨厌的人。总之,单凭这点,我就可以说伦敦比罗马好。我是不会回去的。”

“不,你一定要回去,他们都在等着你。我不明白,谁是你讨厌的人?是他们吗?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唉,等我回去?不,他们想要的是我的财产,嗯,是的,我的遗嘱还没有写好。我想,该回去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会让你带着一份遗嘱回去,你让他们放心好了。”

“遗嘱?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让法官大人将我绳之以法吧,他早就想绞死我了,这是我在第一次庭审中就看出来的。喂,法官大人,您在第一次庭审的时候没必要装样子,否则我早就死在您亲自为我准备的刑具上了。不过还好,我没准备让您在这一行里低人一头,现在您就可以宣布对我的判决了。注意,先生,您的判决越狠,越能够显示您的威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平视前方,没有丝毫恐惧,没有丝毫慌张。一切显得平静自然,甚至自然得过分。此时此刻,法官大人与陪审团看到的已经不是一个丑陋、肮脏、下流、龌龊、猥琐的扒手,而是一个在意大利十分有威望和势力的贵族、一个丝毫不惧怕英格兰法官和法律的爵士。尽管他的衣服破烂不堪,但是也显得雍容华贵了,他的气质一下子像决堤的水一样涌出来。

法官大人此时此刻非常想点点头,然后做出一个绞刑的判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犹豫了,他没有点头,他似乎在畏惧些什么。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的内心确实是有一种声音,这种声音告诉他他不能够这样做。

此刻,法庭的气氛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此刻,就在法庭,法官已经不能主导事情的发展趋势了,一切都失控了。太过于可怕。法官的嚣张荡然无存,他的做作显得愚蠢无知,就他自己都深刻认识并且承认这一点。因为他现在明白,虽然自己能够判决,判决这个一心想要被绞死的被告人,但是他知道自己不管怎样做,都会失利。这是对于他,这个伟大的、不可一世的法官的最大的侮辱——他竟然在自己的法庭上失去了自己的判决权力。他很无奈,因为他以前并没有判决过贵族,不要说是意大利贵族,他连一个英格兰的富裕乡绅都没有判决过。

可怜的法官。

法官大人终于体会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紧张与绝望,这是他以前不曾感受到的,这种感受几乎要抽走他最后一丝生命的力量——他奄奄一息——他就是行尸走肉一具。他是法院的老大,以前是,现在是,未来还是,但是他自己竟然不能承认。他是如此的被动,以至于汗流满面、神志不清。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慌张。生平第一次,他在自己的法院上弄得自己尴尬。他变得不大自然,于是双手不自然地摸索什么,本来,在预料中他的手会碰到一本文案,然后翻一翻,掩饰自己的尴尬与不自然。但是,他颤抖的手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什么,他低头,文案不见了。在这个时候,前排的几个民众一起喊道:“法官大人,文案掉在了地上。”法官一看,文案果然就在地上,他不方便去捡,双手不停地抠着桌子,于是气氛更加尴尬。

可怜的法官。

女子也是可怜的,但是她的口气不小。“法官大人,您要宣判的就是让他回到意大利去。我知道,法官先生,您不想得罪一位意大利贵族。否则,我会写信给意大利国王,抗议英国的法庭不尊重意大利的贵族。大人,一桩小小的案子,一下子变成一场严重的外交事件,我想,这不是您想要的。”

这说话的语气、十足的底气,使法官先生更加肯定这对夫妇就是意大利高层的贵族。他犯难了。如果宣判对被告人的处罚,无疑就得罪了高贵的意大利贵族,要是真的发生了重大的外交事件,他一个法官终究是渺小的。而且他万分相信,意大利的贵族和大多数英格兰的贵族一样,都是些喜欢小题大做的不可得罪的人。但是如果他只是让被告人回到意大利,就会抹黑整个法庭的形象,以至于人们不再敬畏法庭。嘿,民众们看着呢!更要命的是,一旦法庭的威望不保,法官的威望也没有了——这是对法官大人赤裸裸的侮辱。

侮辱固然是不可忍受的,但是什么最重要呢?

他又开始愧疚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次庭审的时候就进行宣判,那样的话,就不会出现眼前这个看着来气的意大利贵族了,也不会让他做出选择了。他想要回到几天前,痛痛快快地判处被告人绞刑。尽管被告人可能那么罪恶,但是他明白自己一定要那么做,因为他是受人尊敬的法官,他是拥有绝对权威的。

与此同时,一个看似粗鲁的男人打断了勒克尼德拉先生的思考。他问勒克尼德拉先生:“您觉得这个案子会怎么审理啊?”

勒克尼德拉先生不耐烦地转过头去,说:“先生,我不知道。但是凭借我一个议员的身份来猜测,这可能是发生在这个法庭的独一无二的案子。”

“您什么意思啊?”

“哼,您难道没有听懂吗?我敢肯定您的职业不是很高明。”此刻,勒克尼德拉先生的表情充满了鄙夷。

“是啊,先生,我确实没有听懂。还有,我的职业确实不是很高明,哦,我是个卖袜子的。”那个人显然没有听出来职业高明的勒克尼德拉先生的贬低意味。

“好,那您就见鬼去吧。”勒克尼德拉先生迅速而高傲地把头转回来。我很庆幸,他的颈部没有扭断。

书记员提醒法官说:“法官大人,您已经有两分钟没有说话了。大家都在等着宣判呢。”

最后,无奈,法官大人宣布被告人无罪,并且要求被告人跟随他的妻子回意大利去。后来,听说,法官大人整整三年没有参加公开庭审,而且三年之后,他改掉了摆架子和卖关子的习惯。至于被告意大利贵族,他在回意大利的船上一跃而下淹死在海里。他的妻子不久就嫁给了另一个意大利贵族,而这个男人没有干出到英格兰当扒手的坏事,所以两个人很幸福。

一天,勒克尼德拉先生受到了两个特殊客人的拜访。这两个人,一个是勒克尼德拉先生的哥哥——杰尔斯·勒克尼德拉男爵,一个是他的哥哥雅拉。在这之前,勒克尼德拉先生就感觉到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

首先,我要介绍一下这兄弟两的具体情况。整体来看,他们两个人没有一点儿兄弟的感觉,倒更像是势不两立的仇人。当时,他们的父母双双遇难死亡,大家应该还记得这对夫妇是被马车撞死的。于是就到了让人头疼的遗产分配环节。当时的杰尔斯思想已经完全成熟,于是费尽心思谋划了一切,结果是男爵的爵位给他,一半的财产也给他。那是勒克尼德拉先生年幼,不懂得与哥哥斗争,于是高高兴兴地拿走父母一半的财产,感觉就像发了大财一样。后来,杰尔斯不停地挥霍自己的财产,结果是财产所剩无几,结果是自己也患上了病。而勒克尼德拉先生逐渐成人,后来到了政府里做事,越来越感觉到当年财产分配的不公平。就这样,两个人结下了仇。

杰尔斯和雅拉坐下来,杰尔斯率先开口:“先生,我今天来是想说一说当年财产的分配问题。咳咳。”他咳嗽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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