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天堂
2019-06-01 19:54:09/吴雨衡
豆豆原本是别人的狗，一只白色贵宾。接到家里来时也不过半岁。虽说是别人随意给取的名字，很平常的名字，但我们也叫了两年了。它刚来家里在时认生，靠近一点就缩成个球，还抖。但后来渐渐放开了。不知道是因为对这个家习惯还是喜欢。
它很乖，很听话，不乱咬也乱叫，还爱干净。父母很喜欢，我也很疼爱它。
但我们快乐时，没有心思去顾虑以后的悲哀。
它还不到三岁，就得了病。医生说是什么病，怎么说的，我一直记不太清楚，没听明白过，又或许是因为我压根不想明白。我只是看着它渐渐开始厌食，一天比一天地瘦下去，萎靡下去，就像吸多了鸦片，它的眼睛开始发淡，泛红，出脓，两颗黑纽扣状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暗，令我不愿想又不得不想——它是快要死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向医生问这句话，它却早已经坚持不住了。那天早上，我换掉豆豆食盆里没动几口的吃食，低头见它倒在毛毯上，四腿像洗透了的布偶四肢耷在地上，一身洗干净的白毛衬着那双发烫红肿的眼睛，喉咙里一股似有似无的断续呻吟——很痛苦，很难受。
终于，父母帮我出了个主意——安乐死。
它能撑下去，至少撑半个多月没问题，但它太难受了，是煎熬着过完这半个月，还是让它不知不觉地离开，父母让我选择。但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告知。因为他们已经给兽医打过电话，打算让豆豆安乐死。
躺在台上的它，显得那么平静，又那么焦虑，终于可以解脱了。但谁不想长久活下去？看着把医生把那病药剂吸入针筒，推了气，看向我们：“那就开始了？”
“等一下！”我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股热，冲上去用毛毯裹着它就跑了出去。宠物美容室的椅子上，我让它躺在我的腿上，去摸它淡蓝色的耳朵。它一直在东张西望，看看我，又看看美容室里的其他宠物。是想做美容了吧，这么久，它一直病着，很长时间没有造型染毛了，耳朵上的颜色也都淡了。
“等你好了，我给你做最好看的。”我去摸它的耳朵，它鸣咽了一声——很难受吧，它以前最喜欢吃的东西现在摆在面前都吃不下。
“等你好了，我给你买好吃的。”我伸手抠抠它的后颈，它却又一声呜咽，果然啊……
“你想离开吗？”我看它的眼睛，沉淀着满城的尘埃。
“难受吗？”如同长满铁锈的污水管道，那双曾经澄澈的双目。
“你舍得我吗？”两年，我们在一起两年，我心情烦时，骂过你吵；心情好时把你揉捏得像玩偶；难过进，你陪我坐台阶；累了时你和我倒头就睡。两年，我不仅喜欢你，你也早成了习惯，我的习惯。
“你会陪着我的，对吗？一直一直陪着我？”我看它的眼睛，一片疲惫与苍荒。
我抱起它，转过身，正对医疗室的门踏出几步，却又停住，不由自主退了回来转过身。
“呜——”它在我怀里乌咽，很难受，很痛苦。
我又转回去，大步跑了几步，又猛地刹住——进不进？
它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抑制着体内的痛苦不出声，即使双手随它一起在抖。
“对不起……”
药水推尽，针拔了出来，医生收拾了用具靠边站去。
我看着它的眼睛，一开一合，一睁一闭，努力撑起又没撑住落下。那双灰暗的眸子，映着头顶惨白的灯光，黯淡里透出一两星细小的迷茫，迷离在这世上。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多让你看我几眼，我还想再看你几眼……
眼睛，闭上了。
我们的眼睛都闭上了。
它再也没睁开，而我睁开，却是干涩难耐——它走了，连着我的眼泪一块儿带走了，想哭哭不出来。
天堂太大，别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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