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的梦境

题记：假如一场梦结束，眼前难道就是真实？

时针指向了2点，我坐在我诊所的办公桌前。屋子里开着柔和的灯，放着轻缓的音乐，以缓解患者的紧张。我是一名心理医生，而面前是我的病人。

我以前接触的有心里疾病的患者，往往神色颓迷，落魄不堪，他们忍受不了内心所带来的无法克服的恐惧与失落。而面前的人却大大不同，整洁精神的服饰，一副让他显得睿智的黑色眼镜，还有一块他时时关注的表，他的脸上挂着一副淡淡的笑意，似乎是一个审视者。

第一印象，他一定是个精明机敏的商界佼佼者。

和这种强势的人谈话，一定要稳住自己，让他感觉自己占据主动地位，让他感到自信，从而敞开心扉。

他在读书，看名字是一部哲学的书。我让他找一种放松的方式，他选择了这本书。

我想着是时候开始这次谈话了，没想到他却突然来了一句：“你对生活有什么追求吗？”

我没懂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然后想了想说：“帮患者脱离痛楚，恢复正常。”

“那么你说的正常，是什么样的标准呢？”他并没有看我，而是一页一页翻着书。

一个到这的病人问些古怪的问题，也没什么稀奇。我想就先简单回答他的问题。

“和平常人一样。”我回答的十分中肯。

“哦，是吗。”他小声说了句。听不出他对于这个答案持着什么样的态度。

“陈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了吧。”我说了那句最平常的开场语。我叫着这个的称呼，一个职场人员对于这个称呼应该十分熟悉，以至于不会对这个环境感到太多的陌生。

他放下了书，靠在椅子上，手指交叉放在身前。

“好，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烦心事呢，陈先生？”我开始了第一个问题。

他并没有说话，这种情况也并不少见。

我观察着他的状态，又问：“陈先生，你从事什么工作，一定是一位成功者吧？”

“不，我并不成功。”他看着远方，愣了愣，“呵呵，对你来说也算成功。”

我以为他在嘲笑我，细细想着这句话是否有什么深意。

他转头盯着我，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你是演员吗？”他突然问道。

这句话问得我摸不着头脑。我还是保持镇定，毕竟我应该控制局面。“当然不是，我是医生啊，不过小时候倒是有这个理想。”我干笑两声，但显然他并没有被这个玩笑影响。

他还是像刚才那样，用没什么感情的语调缓缓的说：“那你怎么知道，除你以外的人的所作所为，是真的有他们的想法，还是仅仅做给你看呢。”

我愣了愣，我突然感觉面前是一位哲学家在跟自己讲话。他并不是胡言乱语，而是很有意思的猜想。或者说，他是在有思想的说疯话。我猜测着这些想法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所滋生的。

“呵呵，你也不明白吧。我给其他人说，他们也都不明白。毕竟你们也许都是假的。”他指指我，然后又把手四处晃晃，像是在找着其他的身影。他又突然间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浅浅扬起了嘴角，抬起了盯着我的眼，像是在嘲讽我诧异而尴尬的表情。

一瞬间，氛围有点尴尬了，因为他说的疯话，我竟然在思考！我竟然甚至和他有了一样的疑问！我突然想起一部电影：

“你是说《楚门的世界》真的可能存在？”我用一种质疑而惊奇的语气近乎吼出了这句话，因为他的说法与我最基本的世界观冲突了。我也只想着快点弄清他那玄乎的话。

他好像是看了看我，不过很快还是回到了刚才的样子，皱了皱眉：“是啊，谁能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活在虚伪世界的楚门呢？”

我想着他的话语，不管怎么说，这些都还是太疯狂！我竟然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难道是个科幻小说作家？抑或是一个研究近乎疯狂的课题的哲学家呢？我的胡思乱想让我觉得自己都要去接受治疗了。

我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起身倒了一杯茶。我开了一盏明亮的灯，因为我知道刚才灯的小伎俩对他并没有什么用，我倒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陈先生，这些构思的确很有趣，不过这可与我们平常人的想法不一样啊。”

“呵呵，你说的平常人，只是你不知从何知道的，甚至是不知道谁让你知道的概念罢了。”他这样说道。“换句话说平常人，正常人，也只是你所看的，你所想的。我的世界里，我就是正常人，而且还会有人觉得我是正常人。那么你界定的标准有什么意义呢？”

我喝了口茶，没有心情品，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压力与紧张。是啊，以他的说法我的工作并没什么意义，甚至于如果其他的事都用他的这种奇怪的说法来解释，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生活，难道不是自己的生活？

他缓缓说着，像是一个大人，在对刚懂事的孩子讲述着世界的规则。我甚至有些崩溃于这些似乎不着边际，又不知如何反驳的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也许只是一个没有自由的傀儡罢了。那么，谁在看我的表演？

他也许是看到了我的表情，没有接着说下去，于是四处看看我诊室的东西。他可能是注意到了一本关于梦游的书，然后翻开，目光在书上扫着。

如果我以前的方式，对于拼命守着自己偏执想法的患者，我可能试着唤醒对他来说最为美好的东西，以引导他回归正常的世界。可是现在，我不知道真实是什么了。

他看了看表：“我得走了，聊天很开心，很少有人能那么懂我的话。”然后他整理整理衣服和我握手。我也觉得谈话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便准备送客。

“对了医生，这段话很有意思。”他指了指刚才看的书中的一段梦游的介绍：梦游会是患者的经历加上幻想而构成的梦境。患者会根据梦境，做出相应动作与行为。一般情况下，梦游整个过程，患者都处在睡眠状态中。患者醒来，对梦游行为一无所知。

“嗯，所以他们常常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我随意答道。

“或者说现实就是梦境，梦境就是现实。一切都是假的。”他又笑了。

我回到座位，揉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些。

......

一阵钟声将我吵醒，我发现我正坐在诊所里。

“周先生这次大概是梦到自己是医生，在给患者就诊吧。”旁边的医生看着我说。

我尴尬地笑笑，揉了揉发昏的头。我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这里。

我仔细想想，关于梦什么都没有记起。

现在，我应该醒了吧。我的内心平静了些。但有种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似乎有人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然后窃窃的笑。

我是这个诊所的一名梦游患者。

抬头看看钟表，指针指向了2点零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