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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陌生人

2019-06-05 11:01:54/王静
“我跟你讲哦,阳阳最近被养得白白胖胖,新添的眼镜框架在耳朵上可爱的咧!”

“妈,你说的是哪个阳阳?”

“当然是对楼那个呀,我们家楼上的才刚刚四岁,怎么会那么快近视!你啊有点记性的!”

“……”

又是分不清阳阳的一天。

小区里,我一共认识两个叫阳阳的小家伙,也不是巧合,他们刚好住在我家附近。大概是因为年纪小,加上长得又可爱,勾起了我娘的母性,于是不知从几时起,他们双双成为我娘的心头好。为了不将二人搞混,我姑且取名为“大阳”与“小阳”。

我时常通过母亲的话语了解到有关两个阳阳的诸多小新闻,内容不外乎是二人某日午饭的营养搭配,大阳上学迟到啦,小阳下楼梯又摔倒啦等等。即便我常年蜗居不曾见过他俩几面,但于潜移默化中,竟对他们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或许要将这份功劳归给语言。

大阳今年刚满七岁,每日清晨都跟着爷爷在广场上锻练,往往是我还在梦中,他已功夫过半,等我洗漱好出门,他早就跨个小书包被送到了学堂里。晚上倒好,我伏在桌上与习题斗争时,他正被爸妈左右盯紧练着不知所云的书法。偶而我摸黑出客厅倒杯水,会瞅见对楼左面灯光敞亮的小房间里有三颗头聚在窗沿下,不由得生出些同病相怜的哀叹来。大抵他新添的眼镜也是这番熬夜的结果。

前几日,北风未兴的时候,我至广场上踢毽子,忽得发现有一家子正在打羽毛球,细细瞧来,那带着黑色镜框,平头,小小个子,白皮肤的男孩子,十分符合娘亲的描述,分明就是对楼的阳阳嘛!不等反映过来,阳阳妈似乎认出了呆住的我,她摸摸阳阳的头,口型像在说:“去跟姐姐打招呼!”一时心里生出些小激动,暗暗想着,他与我即将相熟了!

然而他抱着妈妈的腿使劲摇摇头,用形象的身体语言展现了小朋友怕生的害羞,按理我应该大方的迎上去,用蹂躏过毽子的手也轻抚他的头,可是我没有。我风一样的转身就走,同时又后悔,这一点也不礼貌。

于是我与大阳仍是陌生,这两个字眼上堆砌着孩子的腼腆与少年的固执。

小阳比大阳年轻三岁,正处于活蹦乱跳的年龄。因为老房子隔音效果差,即便我住一楼,他住四楼,仍能在寂静的夜晚清晰听见他在家中闹出的动静。这还是小事。

尤为痛苦的是,每每小阳下楼梯,总要拿跟铁棒用力敲击楼梯旁的栏杆,发出的强烈刺耳声带动着我的心跳上下起伏,像是金属在尖叫,一阵阵划破我的思绪,只剩下满脑子的茫然与愤怒。多少次我想要冲出房间提起他的衣领正颜厉色教育他一顿,抢一步到了门口,看见一个小不点正连蹦带跳地跃过一级级的台阶,脸庞仍是稚嫩的,初生羊犊的样子。那双小眼睛发现我的时候,好奇却又陌生的,波粼粼闪着光。我便又不太忍心,转念一想应该要去教育允许他拿铁棒的爸妈。

两个阳阳,在不知不觉的日子里成了母亲每日的固定话题,也在我作轮轴状往复循环的生活里充当着不轻不重的角色。有时会想,是从何时起意识到这两个小家伙的存在呢?当我想要细细追究,才发觉有意无意之间的记忆相去甚远。他们像两颗红色的浆果,把香甜的气味渗进我的生活、晚上的每一个梦里,并使我一直记得什么是平淡中的乐趣。

那天下午,我看见他们俩竟聚在草丛里低头玩耍,两只肩膀一高一低,间处横冲直撞的狗尾巴草被挤弯成一桥状,沟通着两个陌生的稚嫩的生命,好了,两个阳阳相识,以后该怎么称呼对方呢!“哥哥”“弟弟”?“阳阳一号”“阳阳二号?”

干脆与我一样,姑且唤作大阳与小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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