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铁扫帚”

记得我八九岁时的一天，放学回家，看到爷爷戴着老花眼镜在整理一堆干草。我好奇地问：“爷爷，你在做什么?”“爷爷在扎扫帚呢!”只见他把那干草放在木板上，又拿起砍刀，把它斫成二尺长的一根根，再一把把捋齐扎好。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草啊?”

“傻丫头，这就是咱家台头上长的独独扫啊。”

哦!我想起来了。每逢春天，我家台头上就长满了这叫“独独扫”的野草。它小小的、绿绿的，色彩很纯净。我经常采它的叶子玩。可一旦到了夏天，它就会长得比我还高了。我站在它底下，根本看不到过往的路人。到了秋天，“独独扫”就冒出了几根麦穗一样的东西，葳蕤多姿，煞是好看。不多久，爷爷便把枯黄的独独扫砍了下来，系成捆子，储存起来了。今天才知道，这干草原来是爷爷扎扫帚的材料。

爷爷开始扎扫帚了。只见他取出一根铁丝，缠绕在一根结实的木棒上，随后，把木棒放在地上，用两脚蹬着。这时，他就把捋好的独独扫放在铁丝的上端，瞬即裹紧铁丝。这时，爷爷坐在凳子上，背向后，抓着独独扫使劲地往后拉。感到这把独独扫被拉紧后，又取出另一把独独扫，再固定在铁丝上，用力拉紧。这样，一连做了四五次，把四五把独独扫连在一起，一把扫帚的扇面就做成了。爷爷感到活不够细，又拿出棒槌来，把上面参差不齐的枝丫修整了一番。这还不够，爷爷又拿出麻绳来，把扫帚的扇面袢了两道，把扫把捆扎在一起。随后，又拿出事先削好的粗树枝，用劲地插进扫把，还用锤子狠狠敲击了几下，让树枝完全进入扫把中。这样，一把扫帚就完工了!

我拿着左看看，右瞧瞧，真的没发现有什么不顺当的。用它扫地，嗨，真出活，一间屋子十来下就扫干净了。

我赞美起爷爷来：“真是一把铁扫帚啊。”随后又逗爷爷，说：“爷爷，有这么一根铁丝就叫铁扫帚了吗?”没想到，爷爷哈哈大笑起来：“傻孙女，这独独扫还有一个名，叫‘铁扫帚’。爷爷是用‘铁扫帚’扎‘铁扫帚’的啊。”

我至今还记得，爷爷坐在门前扎“铁扫帚”的样子，那秋日中熟稔的动作、欢快的笑容，是我抹不去的记忆。我还记得，我坐在爷爷的平板车上，跟着爷爷上街卖扫帚的情形;还有新年亲友到家，爷爷让我到柴房里取扫帚的场景。可这离爷爷越来越远了，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爷爷的“铁扫帚”现在很少有人要了，也很少有人夸了。现在的人们都住在铺有地砖的高楼里，与土地远远地隔离了，还有谁愿意用扫灰的扫帚呢。

爷爷的扫帚没人要了，他就精选材料扎几把留着自己用。每到周末，我都去看爷爷。爷爷总会取出他的“铁扫帚”，要我把门前的空场地扫一遍。这时，他总会意味深长地说一句：“乖孙女，要接地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