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上的鸡
隔壁的小区边上,有一家五金店。门边横着几根硕大无比的钢管,被人摞得规规矩矩,像一座小型堡垒。堡垒似是开店时便存在了的,不知什么原因一直被冷落在一旁,无人问津。
寂寞在堡垒上生根发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似乎陷入了沉睡。
忽地有一天,沉寂被打破了:店主在堡垒上拴了一只白翎公鸡。
这是一只健康的、顶漂亮的公鸡。头顶的红冠肉鼓鼓的,会随着脑袋的移动轻轻颤动;眼珠干净,澄澈明亮,像是一对玻璃球;羽毛根根柔顺蓬松,打了层蜡般油光发亮,阳光照在上面熠熠生辉;最叫人惊奇的是它的翎羽,竟是纯白的,衬着周遭或橙黄或深棕的羽毛,显得格外醒目,镶了一圈雪似的。它立在堡垒上,歪着脑袋打量着一切令它倍感新奇的东西。
它对自己待的地方还很陌生。——乡下的地是松软的,带着股青草味,——但这里没有,这里很多都与乡下截然不同。——车水马龙的街道传来的阵阵喧嚣让它有些小小的不安。于是平时表现在别的公鸡前威风凛凛的步子,此刻有些小心翼翼,脚总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带着试探的味道。
刚来的几日,它似乎很不适应,有时会在喝水时猛地扑棱翅膀,想像往日里那样飞上不高的草垛,再落下。——它全然忘了这不是它的地盘,也忽略了那根紧紧系在它脚上结实的绳子。它魔怔般进行一次又一次努力,却一次又一次被绳子扯回堡垒,束缚在一小块空间里。直到店主人探出头骂:“发鸡瘟啊!”它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声势浩大的行为都是徒劳的,便一下子失落下来,竖立的红冠也就垂下来了。
不仅是绳子对自由的约束,它的作息也被打乱了。小镇总是醒得早,睡得晚,有时甚至彻夜不得安宁。过去习惯于乡野静谧的它总是时不时被一阵车鸣惊醒,迷糊间,错把街边的路灯认成拂晓的朝阳,便扯着嗓子啼叫,却不知此刻还是深夜。我的睡眠总是很浅的,有点响动就会被吵醒,更何况它极具穿透力的“报晓”声?那几周,我是对它充满怨恨的,后来很长时间没去在意它。
再一次去关注它,是在一个月后了。不知怎地,将近一周,那噪音再没有闯入我的生活,我却因没了那噪音而不习惯。于是那天放学后,我去找它,远远只觉得一堆乱羽窝在地上,走近了才发觉,那竟是那只公鸡!它的变化大得惊人:头冠不再是鲜红,而是酱紫色,软绵绵地搭在脑袋上,似块烂步;眼珠不再是玻璃板明亮,倒像是蒙了一层灰,黯淡无光;弯弯的喙末端缺了一块似的,像一柄破嘴的茶壶;羽毛杂乱无章,干燥脆弱;那曾让它陡增光辉的白羽,被溅上东一滴西一点的泥水。它竟是从一个绅士沦为一个叫花子了。我不由地猜测它的遭遇。
它的本能让它在地上啄食,但尖喙触到的是冰冷的水泥地面;它渴望看到稻田阵阵,但眼前只有钢筋铁架;它期待沐浴鸟语花香,但自始至终只有令人作呕的汽油味缠绕在它四周……
小镇令它眼花缭乱,它像是陷在一个陌生的漩涡中,恐惧将它渐渐吞噬,夺取了月明星稀,稻香蛙鸣,将麻木迟钝一股脑儿地塞给它。
站在堡垒上,它不再移动,木然立着,似一座雕塑。仔细一看,脚上的绳子不见了,只有深深浅浅的伤疤烙印在它的脚上,不可泯灭。
堡垒又陷入了沉睡。
作文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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