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背影

我已经有两年或三年没有吃过外婆做的菜了。我最不能忘的是她做菜时的背影。

那年除夕，对联贴上了，红灯笼挂好了，窗外已是爆竹声连连了。我和父母回到老家见着外婆，想起外婆做的饭菜，不禁咽了咽口水；可外婆却没在厨房里忙活。外婆见了，问，“馋猫馋了？不要急，马上就开饭了。”

桌上满是佳肴，外婆递了筷子，端了汤坐下来后，就开席了。这顿饭，过年的气氛很是浓郁，一半是吃饭热闹，一半是久聚一堂的喜悦。“好久没吃外婆做的豆腐了。”正和大姨聊着的外婆听到这里，一怔，我匆匆吃完饭便上了楼。

次日，我瞥见厨房里多了一个背影——外婆。

她正在做麻婆豆腐，揭开豆腐外膜，洗净道具将豆腐切成等分的背影；将葱姜切好时上下抖动的右臂；翻炒时微挺的背脊……她舀了一勺盐，一勺糖，倒了辣酱，盖上了锅盖。外婆一手附在灶台边，等待片刻，斜举菜板，将豆腐倒进了锅里；小火慢炖几许，她有些吃力又极娴熟地把豆腐倒出锅。外婆抬起手，翠绿的葱花如雨点般落下，躺在白嫩的豆腐上，沉进鲜红的汤汁里。

豆腐在我面前冒着腾腾地热气，熟悉的香味窜入鼻腔，我忙吃了一口。豆腐像是液体一般，滑溜一下入了喉，甜而不腻，辣而不麻；一口下肚，记忆里的味道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复苏了。整个胃都暖暖的，更暖的是心。

“好吃吗，许久不做想是生疏了。”外婆坐在桌边，眼里有着淡淡地忧愁。“好吃，外婆做的最好吃。”外婆笑着进了厨房。我看向她的背影，因为笑不断地微微颤动，也许是笑累了，她的背影不在抖动了。

我看着外婆在厨房里收拾的背影——她年纪大了，人也就“懒”了些，也许是知道自己老了，行动慢不便做饭也就只打打下手。她淘洗抹布，扑在灶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灶台，双脚蹭着地缓慢地挪动。阳光从西窗打进来，照在她皱在一起的手背上；她垂在两颊的肌肉；闪着银光的发丝；隔着厚重衣服的弯曲的背脊。

我鼻尖不禁涌起酸涩，想起外婆在幼时被我走过崎岖的路，载我去小溪边戏水，陪我度过那一个个吓人的雨夜……阳光下外婆的背影印在了我的心上，至今久久无法消散。

外婆在我不曾察觉的时候慢慢老去，幼时挡在我身前的背影，那挺拔的脊背渐渐弯曲，现在是我该挡着她身前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