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菜园

留香

窗外悠悠地飘来几缕药香，我放下手中的笔，思绪随着药香定格在时光的碎片里。

小时候我肠胃弱，家里药箱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西药，但疗效甚微。姥姥提议用中药调理，爸妈忙于工作，所以年迈的姥姥把我接回老家，主动承担起每日煎药的工作。我总是喜欢搬着小凳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姥姥熬药。可当那一缕缕药气逐渐弥漫整间屋子甚至整个楼道，我却厌恶地远远躲开。

那时姥姥总会一手端着一个瓷碗，一手拿着两块冰糖，笑眯眯地走到我跟前：“好孩子，听话，喝了药肚子就舒服了。”而我却时常任性地将药碗打翻在地上，留下姥姥独自在屋内收拾碎片，那带着浓浓爱意的中药气味久久消散不去姥姥一点也不恼，如此折腾几番，哄着我到小区的一家中医馆抓药。我俩一大一小，站在干净透明的玻璃柜台前，盯着黑褐色的药柜，一副小秤，一双巧手，在重重药柜间穿梭不歇。姥姥用手细细地轻抚那些草药，如同在欣赏一件件艺术品，眼中满是骄傲，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她和老中医聊天的间隙变戏法似地递给我几枚甘草片，含在嘴里，一丝丝甘甜清香蒙绕舌尖，于是我忘记了中药铺苦涩的气味，嘴角上扬。

闲暇时光，我们祖孙俩靠讲书来打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绘本悄悄地变成了破旧的中药词典。姥姥带我认识里面的中药图片，从那时起，我记住了许多好听的名字：半夏，紫苏，获苓，白芷，薄荷……她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它们一定是可爱的美丽仙女，然后下凡化作这些草药，给病人以最大的安慰，所以这些名字听起来悦耳动听。这时候夕阳的微光照在姥姥脸上，浅浅勾勒出她的笑颜，那正是姥姥对千百年中医驻守的温柔烟波。

姥姥又开始为我煎药了，她守在炉灶前，目光中只有眼前那个药罐，关注着冒出的气体与温度。那目光灼灼炽烈，映出一颗诚于草药的心，却又柔情似水，饱含对我深沉无声的爱。燃气灶上不断舔香着罐底的蓝色火苗，慢火煎熬，药香浅浅地从缝隙中溢出，犹如蝴蝶，满室翩翩起舞。我不再逃避，乖乖喝完，姥姥煎的这味“独家汤药”，竟是一剂良方，我肠胃奇迹般好了起来。

窗外飘来的苦涩药香成为我心中最香醇的余味，这样的草药香，已经成为一种独特的旋律，散落在姥姥的心中，诚于心，健于人；这样的草药香伴随着姥姥的爱，细心，暖人：这样的草药香伴随着我的成长，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