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如盐
生活在寒冷之中的人,久而久之,习以为常,区区寒冷,也就不算什么考验了。
疼痛如盐。
人皆怕疼。或者是说,在潜意识里,人本能性地抗拒疼痛。几乎没有人可以否定这一点。
疼痛,飘忽不定,就像一抹幽魂,无影无踪,没有人能够感知到它的出现。嗯,包括生理和心理上的。
我轻视疼痛,却又从心里接纳它。
这也得从小时候的经历说起。我性子顽皮,随了母亲小时候。经常出去玩的时候不注意,小伤小疤是家常便饭,流血进医院打破伤风缝针也是数得上好几回了。有人听我这话肯定嗤之以鼻:“你这点小事儿算得了疼?”
我觉得,还真算。
至少我能学会镇定。记得我五岁的时候,过年那段时间,太阳穴那里被划了一个好大的口子,鲜血淋漓,父母心疼得紧,马不停蹄送我去了医院。
排在我前面后面的孩子都吓得眼泪直冒,我见着别人哭,我心也慌,眼泪也在眼眶里直打转,但我咬紧牙关,故作镇定。母亲当时红着眼看着我,那千百种情感交集在一起的眼神,我至今都觉得就在眼前。太令我动容。
她声音轻颤,带着湿漉漉的哽咽,唤了一声我的乳名,在我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静默了一会儿,在我的耳边呢喃:“......乖,不疼。”
我听了以后不知怎的虽似懂非懂,但我的眼泪止住了,抽泣也没声儿了。
因为我知道,此刻,最用心去爱我的人一直守在这里,她不会离开我。她说不疼,我就一定不疼。
我想这是一种在潜意识里的一种类似于哺育的存在。从医生给我扎针,到给伤口缝完针,我声都不吱一下。
疼痛如盐。
此后,疼痛袭来,我逐渐学会了同它的相处之道。也许脸和嘴唇憋得发白,额头上的血管像古树裸露的枯根一样爆起,后背被汗水全部浸湿,可那又怎样呢?就像贺炳炎将军的“硬骨头”那样,闷哼几声表示不悦,自己处理好伤口,服药,生活一如往常的继续。
生活不会被这些痛苦而阻碍得止步不前,就如同我们总说的:“地球不会没了你一个人就不转了。”疼痛,反而让我学会如何生活,如何去对待自己,如何在安乐优逸之中保持清醒,不被冲昏头脑。
生理也是,心理也是。痛痛快快地面对,不做作,什么不快,什么失落,也就过去了;什么坎坷,什么低谷,听从心里的声音宣泄一番,再平静地疗伤,修复,什么事也都过去了,当粉笔字擦掉,绝不拖到未来。为何要让负能量去败坏未来的美好时光呢? 毕竟人还得向前看。
疼痛如盐。
感到疼痛,咬牙,站起来,推倒它,从它身上跨过去,不再回头。不畏惧,不退缩,你当然可以哭,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可以若无旁人的嚎啕大哭,但你不可以以痛苦的名义说:“这条路,我再不走了。”那么你亲手将你的梦埋进了土里,成为了永远的梦。这就好比九九八十一难你受完了八十难,却在最后一难上心灰意冷。
生活疯狂,但人得清醒。人生就这一次,就要好好地经历一次。人怕消亡,为何?因为人在这现世还有念想,有各种复杂的情感,有难以舍弃的亲人,有梦寐以求的事业,有穷其一生的追求。这是一种向上的渴望,如是那么多割舍不了,才会害怕离开,害怕不复存在,不是吗?有的人一夜长大,有的人一辈子长不大。疼痛与消亡这种对生命,确切来说是对精神和人思维的真正抹杀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疼痛,是盐,是真正滋养生命茁壮成长的盐啊!后来我太阳穴上的伤口,变成了一小圈淡淡的、不细细地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小疤痕。我常骄傲地指着它。
这是我胜利过得证明。是我的勋章啊。
一个夜晚。我磕破了膝盖。
母亲对我的不小心甚是不满,又满是:“女孩子家的,就不能细心点?又不是男孩子,这么粗心,一身细皮嫩肉,也不怕疼!”
我正上着药,不以为然地笑笑:“怕疼?妈,你怕不是忘了?”
“疼痛是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