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与诗

初见她时，是在九月的早晨。

那时学校的迎春花枝还茂盛，在带着紫薇香气的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温柔地洒下，光滑的走廊地面倒映出了跃动的光斑。

她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天上的流云停住了脚步，阳光顺着窗棂钻进了教室，托起她微笑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

风翻动她放在讲台上的教案，纸片呼啦啦地飞舞着，她的声音就在这初秋的早晨回荡。

“我叫石艳华。”

一袭浅浅的素衣，头发垂在肩上挽成麻花辫，浅浅的微笑露出两个梨涡。

她是我的师。

2

江南女子都是柔情千种的吧。她似乎对诗词有着一种特殊的执念，常常是在早自习读书的时间为我们拓展一些诗词，而诗词总是跟我们的生活离不开关系。初春，我们在刚萌芽的迎春花枝掩映下读“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读“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盛夏，我们在知了没完没了的啼叫中读“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读“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秋到，我们在带着丝丝凉意的秋风里读“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读“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冬至，我们在不休不眠的滴滴答答的雨声中读“雪粉华，舞梨花，再不见烟村四五家”，读“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清晨在偶尔三两声鸟啼的校园里书声琅琅，她站在教室中央，跟着我们一起大声诵读古诗词，眼中流转的是无比斑斓的色彩。

这时的她不是老师，这时的我们不是学生。我们似一同坐在幽篁里诵书的好友，无琴，但有诗绕，也别有一番风味，甚好。

或许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身居江南的缘故，她的身上总有一种别致的情怀，心中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有着如少女般的细腻的想法。有时课上着上着，她总忍不住跟我们一起分享她的故事。

——从小时候住在山边每天去河里光着脚丫捡鹅卵石到学生时代离开故乡来到江南一带求学，从曾经在杭州教书遇见了裴老师到与裴老师一起并肩走过的日子，从回到家乡湖南到我们学校遇见她的第一批学生······每当讲起她经历过的那些点点滴滴时，她的眼神总是不自主的飘出窗外，仿佛她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会说话的，可以是眼、是鼻、是眉，即使没有明说，石老师的眉眼间传达出来的，也是满溢开来的幸福。有时我们故意调侃她，她还会像个小女生似地捂起嘴偷笑，亦或是装作生气地皱皱眉，但没过几秒，看到我们紧张的神情，又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跟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她也是爱美的。

今日是一件水色印花绸缎短裙扎着麻花辫发尾别上一小朵蓝花垂在肩边，明日是的印着几只松鼠的嫩粉T恤衫配上纯白的背带裤将头发高高挽起，待到再后一天，是墨绿的衣裳戴着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了。班上女生笑侃她一个月穿的衣裙不重样，她就朝我们吐吐舌头，一脸俏皮模样。有次上朱自清的散文《春》，里面有一句写到的是“春天像一位小姑娘，花枝招展”。她让我们用“花枝招展”造句，一同学猛地举起手答道“石老师花枝招展”。她明明是乐弯了腰，嘴上却还说着：“花枝招展"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小姑娘的，你们石老师都快入不惑之年了呢!”

班上同学异口同声说哪有，她乐了，用语文书掩住半边脸，只看见她那清澈的双眸还在外面眨巴眨巴着。

“裴庆庆都跟你们差不多大啦!”

石老师的双眸很明亮，时常是闪着光。在她的课上我们是从不拘束的，跟她一起聊天时，我们可以畅所欲言，她也不生气，只是用她那双透亮的眼睛看着我们，眼中满溢着的是温柔。她平日里很少发火，但也总归是有发火的时候。她发起火起来很可怕，记忆最深的应该是初一末的时候，她当堂布置了家庭作业，第二天作为课代表的我向她汇报作业情况时，发现很多同学没有及时的完成作业。她拿起桌上一沓登记作业情况表气冲冲的往教室走去，嘴里数落着没交作业的同学们。正在教室进行“批斗大会”时，同学们站起来都有理了：

“我是走读生，昨天晚自习没来，是课代表没有发给我。”

“我坐在最后一大组，课代表没有发到我这里来。”

······

她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拧到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大声的呵斥道："你们就是找各种借口来推脱，如果真心想写好作业的话，应该是会主动克服困难，寻找各种方法将作业完成⋯⋯"那一刻，教室里安静的好像空气凝结了一样，鸦雀无声。末了单独把我揪出来进行“批斗”，我有些委屈，想着：明明昨天的作业是另一位同学发给大家的，我还要白白的挨一通骂。

课后，我照例去办公室提交今天的早读情况。她拍了拍我的肩，轻轻对我说：“同学已经跟我说了，昨天的试卷是她发的。委屈你了吧?”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脸涨的通红，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她又变得严肃了起来，“也确实，欠作业这事也不能全怪同学们，你作为课代表的工作也存在有明显漏洞，你要记住，大家成绩好，还靠课代表⋯⋯"

我赶忙点头，不敢去正视她的眼睛。

她递给我一颗梅子，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起来，对上了她明亮的双眼，清澈得像是含了一汪泉水一般。

3

同学们一致评价她：肤如凝脂,眉如墨画。目似秋波,面胜桃花。她的优秀不仅仅是从外表体现出来，更是因为她的才华横溢与她内心的强大。在未来相伴的日子里，我们也是应当好好珍惜的。

她是我的师，但同时，她也是我们的诗。在追逐梦想的路上，不断激励着我们，让我们也能成为像她那样精彩的诗。

很早以前就想为自己的老师写一篇文章，借着教师节的机会来写了一篇。跟馨馨树、折花的文笔比起来确实是相形见绌，但也尽力的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表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