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党百年征文.纪实|蒙洼的春天

油菜花开得奢华烂漫时，我们驱车去蒙洼。春天，唱主角的永远是油菜花。世间没有哪种花像油菜花那样开得热烈奔放，像少女深陷一场初恋，那么不管不顾地，把整个身心都投入进去。田塍上，狗尾巴草，马塘草，叶模酸蓼，都像怀揣使命似的，该开花的开花，该长叶的长叶。它们轮回着生长，一年一年，用绿色装点着大地，也装点着寂寞的乡村。田间地头，有了这些卑微的草族，才使得寂静的乡村有了诗意和安心。春天的田野，少了一份沉寂，多了一份热闹。麦苗在拔节，一片水洗过的嫩绿在田里铺着，特别有精神。斑鸠栖息在树上，咕咕——咕咕地唱歌;云雀也不甘寂寞，在蓝天上划出一道道弧线。喜鹊、斑鸠、云雀，所有的鸟族，在春天，都有一个富足安稳的日子。 一群羊，在大坝上悠闲地啃着草。羊吃草的方式总能触及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它们用一种虔诚的方式在摘取，一上一下地摘取，亲吻似的，让人感动。一位牧羊老人，靠在一棵杨树上闭目养神，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生活，也很放心他的羊群。夜里刚下过一场雨，阳光打在洁净的柏油路面上，泛出不规则的光芒，我摇下车窗，呼吸着蕴含泥草香的空气，心情特别舒畅，仿佛整个肺叶都被过滤了。

二

像童话中的一处场景，一个粉墙黛瓦的小村子，梦幻一般悬于庄台之上。金黄的菜花，嫩绿的草地，摇曳的凤尾竹，古朴的徽派建筑，还有庄台周围一汪汪清澈的池塘，仿佛集体进入一个美丽的梦中。是一方江南的遗存，是一枚淡雅的素笺，是一处人人向往的桃花源。它美丽得有些突兀，它一下子打动、俘虏了我这个从城市逃出来的过客。不是朝圣，却有了朝圣的味道。一路的晕车和不适，一瞬间得到彻底的缓解和释放。 这座美丽的庄台就是阜南县老观乡陡河村乔小庄庄台。陪伴我们的村干部介绍说，过去，这个空间狭小的庄台上挤满了40多户人家，房子挨着房子，屋檐搭着屋檐，家家门口都是一线天。据说，家里老人去世，棺材都抬不出去，只能在棺材下面垫上滑轮推着走。一到下雨天，整个庄台上泥巴糊子陷多深，鸡鸭鹅的粪便随着污泥到处淌，别提有多脏。刮大风时，垃圾满天飞，大晴天在家里也得开着灯，洗的衣服也只能在屋里阴干，那时的日子过的，哎，憋屈死了。 前几年，这个庄台进行整体改造，实施“硬化、绿化、美化、净化”四化提升，落实农村“污水、改厕、垃圾处理”三大政策，又搬迁了十几户村民到附近的保庄圩，并对原有楼房进行改造装修，形成了一栋栋漂亮气派的徽州民居。在庄台上又修建了宽阔平坦的水泥路，房前屋后全部用青砖墁地，下雨天村民再也不会蹚泥巴糊子了。村干部最后总结说，路宽了，老百姓的心也宽了;庄台敞亮了，老百姓的心也敞亮了。 站在庄台上环顾四周，处处皆是取景的好地方。大家各找各的位置，各摆各的姿态，脸上的笑容像朵花。整个下午，我们都梦游似的处在一种莫名的冲动和欣喜中。翠绿的凤尾竹，一丛丛，点缀着一面面雪白的墙壁，酷似一幅幅素雅的国画，有册页窄轴，有写意泼墨。竹林下，不知名的野草野花把清香挥洒得到处都是，弥漫了整个庄台。两位老人坐在门前的木凳上晒天阳，阳光柔润，春风和暖，老人脸上有一份遥远的闲适之色。这一幕，让我的心微微动了一下，有一份感动，隐隐地来。猫在屋舍间穿过，狗趴在房门口，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一群鸭子，摇摇摆摆顺着斜坡往水塘里走，它们知道哪里是它们该待的地方。广告胡适论红学

我们一大群人在庄台上逛，颇有阵势。几位妇女，看见我们，走上前来打招呼，像见了自家亲戚。我问她们，你们生活在这里很幸福吧?几位妇女几乎异口同声回答，那当然。你看俺们庄台多漂亮，家家住的是两层三层的小洋楼，吃的是自己种的菜，喝的是自来水，走的是水泥路，家里的电器一样也不比城里少。最主要的是俺们这里空气好，哪像你们城里，天天闻的都是汽油味。俺们住在这里，白天听鸟叫，晚上听蛙鸣，别提多幸福了。俺们一点也不羡慕你们城里人，倒是你们城里人，天天往俺这跑，说俺们这里空气好，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你现在让俺去城里住俺们也不想去，俺们这日子过得赛神仙。

心里突然很羡慕这些庄台上的居民，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呼吸着洁净的空气，吃着绿色的蔬菜，守着门前一弯清水，日子过得该多么舒心，多么踏实。 恋恋不舍离开庄台时，耳畔传来《朝阳沟》优美的唱腔：“山沟里空气好实在新鲜，实在新鲜。一行行果树，一道道堰，那个梯田，梯田层层把山腰缠。”几位老人坐在文化广场，正兴致勃勃地听着豫剧，一边听，一边用手比划着，很陶醉的样子。文化广场内，亭台、楼阁、游廊，还有旁边干净整洁的公厕，都让人感觉这里是城市中某个场景，而不是僻远的乡村。 车子渐渐驶离了庄台，我把目光再一次投向车窗外，想再看一眼这美丽的地方，再看一眼。

三

我们今天要去的另一个地方，是地处阜南县老观乡与曹集镇接壤处的河口村龙禧湾。来之前，听朋友介绍，在老观乡河口村，有一处现代化的垂钓基地，值得去看看。陪同我们的乡干部介绍说，这里以前是一个废弃旧庄台，叫戎台子庄台。几十年没有人住了，上面长满了杂草和杂树。但这个庄台周围景色很美，水面也不小。春有姹紫嫣红的景致，夏有绿柳依依的浪漫，秋有浓浓蝉意的畅想，冬有空旷静谧的悠远。一年四季，如诗如画。返乡创业人士张学勤，利用这里河岔纵横、水网密布，生态怡人的特点，投资三千多万元，精心打造了集垂钓、农家乐、民俗客栈等为一体的龙禧湾。 我们沿着刚修好的柏油路往庄台上走，春天的风微微地吹，路边的草浓浓地绿，所有的景色都平静得像一湖水。树枝上，刚冒出的小叶子在无声地舞动，像一只只善解人意的蝶。乡村的风是干净的，绿色的，没有汽车尾气，没有油烟。走下车的一瞬间，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每次到乡下来，心情都特别放松，除了能尽情享受遍地的阳光，纯净的空气，还能享受到满眼的绿，满树的花，我贪恋这久违的乡野之美。转过去就是一个高大的牌坊，上面赫然刻着“龙禧湾”三个大字。牌坊后面，是一排排气派的徽派建筑群。白的墙壁，青的瓦片，朱红的门窗，门窗前茂密的藤萝。如果不是远处高高的庄台提醒你，你真的会以为是到了江南的某处园林。天空高远，阳光明媚，放眼望过去，远处的蒙马河在静静地流淌，河边的杨树刚发了新叶，一排排站在那里，灰黑色的枝桠，簇簇刺破天空。庄台四周，一块块鱼塘连城一片浩渺的水域，水天相接，一片苍茫，映衬着绿的麦苗，黄的菜花，袅娜的垂柳，唯美得像一幅宋代的山水。张学琴告诉我们，这里的水面有300多亩，设置有混养池，鲫鱼池，抛竿池，野钓池等，可以举办1000人的国家级钓鱼比赛。基地建有音乐茶座厅和会议厅，会议厅能够满足各类公务培训、企业年会以及各类会议活动接待等。张学勤说，他已注册安徽龙禧湾文化旅游产业有限公司，重点挖掘颍淮文化，正在筹备成立阜阳龙禧湾文化旅游产业园。产业园计划依托蒙马河两岸有利地形，打造“清风颍韵”“多彩集市”“水天一色”“水月姑嫂文化广场”“儿童乐园”等项目，充分把文化、艺术、商业高度融合，构建城乡一体化示范景区。乡干部介绍，“龙禧湾”是老观乡的一张名片，这个垂钓中心投入运营后，可以带动当地一大批人就业，让他们不出家门就能找到挣钱的路子。最主要的是，这是一个产业链，外地游客来旅游垂钓，我们给他们提供衣食住行等服务，还可以把当地老百姓种植的莲藕、芡实等农产品卖出去，让老百姓在家门口就可以实现脱贫致富。从庄台上下来，我们朝水边走去。几只小野鸭，浮在水面上，一会儿把头伸进水里，一会把屁股高高翘起来，它们在自己逗自己玩。水很清，鱼很多，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上来几条。 岸边，几棵棠梨树正在开花，白苍苍的小碎花，悄无声息地开着，开成一片如梦如幻的白，芬芳如潮水，一波一波将人淹没，让看的人发痴，不觉跌倒在古诗词的意境里。广告胡适论红学

四

离开龙禧湾，车子一路沿淮河大堤向东南奔驰，我们前往曹集镇利民村，去拜访养牛专业户郭西胜。听说我们要来，郭西胜早早等在门口。他家门前，是一弯清澈的淮河水，一排排垂柳，沿着高高的淮河大堤向远处伸展。袅娜的柳枝在风里飞舞，像纷乱的心事，弥漫了整个春天。今年69岁的郭西胜，高高的身材，黝黑的脸膛，身板硬朗，笑声洪亮，是个地地道道的“淮河愣子”。他不说自己的年龄，谁也看不出他年近古稀。他说，他这辈子最喜欢和牛打交道，因为牛能通人语，能懂人情。他高中毕业就回乡养牛。那时，他帮生产队养，他把每一头牛都养得膘肥体壮。后来，土地分到户，他家里分了几亩地，他养了一头老黄牛来拉犁耕地。再后来，母牛生小牛，慢慢繁衍，最多的时候，他家有7头牛。那时，他是这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万元户”，是周围乡邻羡慕的对象。但因为不懂养牛技术，突然有一天，7头牛一头接一头病亡。看着这些与他朝夕相伴的伙计们一个个倒下，他的心像刀割一样，心疼得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因没钱买牛，他又成了贫困户。没办法，他踏上了南去打工的道路。因为没文凭，找不到挣钱多的路子，在外面奔波了几年，也没攒下几个钱。2015年，村里给他办了低保，他成了建档立卡户。扶贫干部得知他喜欢养牛，就给他贷了5万元扶贫资金让他买牛，并请来专业人员给他讲养牛知识。郭西胜用贷款买了两头已怀孕的母牛，两头都是“西蒙塔尔”牛，不久，母牛产下小牛犊，2016年，他卖了小牛犊，赚了3万元，摘掉了贫困户的帽子。现在，他家里养了9头牛，还有一头母牛即将生产。他说他的理想是养15头牛，再多，他就没精力了，毕竟70岁的老人了。老人说话时，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很温暖，很亲切。我问他，去年王家坝开闸蓄洪，牛的饲料怎么解决的。他说蓄洪之前，提前准备了一些干草，后来，乡里又送来5袋饲料，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老人说，这些年，多亏政府一次次帮忙。送饲料，送技术，还送补贴。真的感谢党，感谢党的好政策，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告别老人时，我回头看了看他家屋后面一大片油菜花。一块浓得化不开的金黄色在大堤下荡漾，衬着远处白墙黛瓦的农舍，农舍前一树一树的桃花，画一样悬在半空中，惹人心心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