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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陌生人

2019-06-05 11:03:56/魏晴
我是一棵树,长在老巷子旁。已记不清这是我活着的第几个年头了。形形色色的人从我的生命里路过。我多么想要触碰他们柔软的肌肤,明媚的笑容,但我只能沉默,立在微风细雨、光色朦胧中沉默。“叮铃”一声惊醒了我。侧目而视,只瞧见一个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女孩儿茫然而无措的睁大眼睛,一只小巧的风铃静静躺在她的手心,如婆娑的杨柳一般在风中颤栗。“叮铃叮铃——”她缓缓低下头,背后的脊骨瞧得分明。那颗头颅深深的埋下去,用自己柔软的嘴唇轻轻亲吻那只风铃,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我恍然想起——那样一个明媚的午后。我挣扎着倾斜身体,为她——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送去荫凉与遮蔽。我知道,她每个午后都会来。捧着小小的一本书,倚靠在我的身体上,或闭目养神,任由软软的睫毛亲吻她的脸颊;或在清脆的“叮铃”中读书。偶尔,她的身旁会伴着一只小小的猫儿,在太阳底下打个滚儿,歪着脑袋望她。夏天的风,暖暖吹过,吹过她的发梢,穿过她的耳朵,稍微的打个转儿,便成了我和她的夏天。“叮铃——”清脆的风铃声划破天际。“我想学做风铃,奶奶。”她抿着唇角,背手仰望天空。她的瞳孔中闪烁的是对那个伴她成长的声音的热爱与渴望,是那么的深切。老妇人只是微笑。她凝视远方,良久良久,才淡淡一句:“一辈子吗?”“一辈子”这个词对那个年幼的姑娘而言,太过遥远而神秘了。长长地沉默。凝视着手中的风铃,忆起无数个因渴望辗转难眠的夜晚,她下定决心一般缓缓低头亲吻那只风铃——像奶奶一样,庄重而虔诚的亲吻。“一辈子。”她如是说。滚烫的气息,如烈酒,浓郁的铺满了整个大地,却不及她满怀梦想的心滚烫。炙热的阳光烘烤了大地,却没能让她的爱化为泡影。有轻轻的啜泣声。我回神。还是那个女孩。在无数个“什么破东西!好好学习才是正道!”的声音中,她只能紧紧抱住她的爱与梦,深深的啜泣。炙热的阳光得意的笑。但我分明听到那一声浅浅的“对不起”。对不起,那一辈子的诺言,我没能实现。对不起,我的爱与梦。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梦中惊醒。朝镜子看去。镜中的那个女孩,音容笑貌都是如此的熟悉,她茫然无措的睁大眼睛,却恍然令我觉得陌生。“你……是我吗?”镜子里的人缓缓笑了,她缓缓低头,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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