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汤被端上来了，蘑菇鸡汤，飘着袅娜的热气。

母亲手里拿着两块抹布端着砂锅，“汤好了，可以吃饭了。”揭开锅盖，黄澄澄的鸡肉和白莹莹的蘑菇间着，像是朝阳下余留的一片雾霭。抹布带着的水都微微发烫。

汤羹是费事的。虽说“七七四十九个小时”有些夸张，但仍耗费不少小时。母亲一大早就起来煲汤了。高压锅快，却没有砂锅那般细腻的情感。大火滚着，汤咕嘟着；文火闷着，汤呢喃着；余热煨着，汤便鲜了。汤里的鸡肉炖的糜烂。

可我去依旧厌恶鸡肉嚼在口中的柴涩之感，像是反复咀嚼，难以嚼碎的日子那样。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父母手里拿着手机，各自和电话另一头交流工作上的事，筷子都端正的放在碗上。我一时不知该不该动拿第一筷，手中的筷子停住在空着，手臂传来微微酸麻感。

直到父亲放下手机，吃了一口菜之后，像隔了一个世纪那样长，我如释重负的动了动胳膊。还没有夹起那一块我觊觎已久的排骨，心中的念想就被父亲的话打得支离破碎。

“最近周测退步了吧。”是我所反感的陈述句。

我就着这话刨了一口白饭，然后支吾地“嗯”一声，眼睁睁看着我注目已久的那块排骨被母亲衔去。口中白饭甘甜之感逐渐消失，父亲的表情凝重，我突然觉得手中的筷子重如玄铁。

“我也不想说什么了，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可耳边是父亲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教诲。还是那几句话，他说他不想说什么了，可还是像复读机一样，不知疲倦。我有些食不甘味，钻进鼻孔的，仿佛不是垂延欲滴的饭菜香，而是书本的墨香，早已闻腻。

父亲似看出我情绪低落，便不再多言。餐桌一时只余沉默，我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菜，有缕头发垂了下来，温驯地贴着脸颊掩住神情，我再也没有抬起头和父母对视。父母急匆匆的回房处理公务，我这才敢抬起头盛汤。

可当我舀起一勺汤时，我怔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汤匙里满当当的蘑菇，一个挨着一个拥挤着，找不到一丝鸡肉。

我有些急，草草盛在了碗里。汤早已没了那么热，可白茫茫的水汽直蹿眼球，不讲轻重地环绕住我的眼泪，真的差点就落下来了。

细细品尝，裹着舌尖的，是爱的味道。